第24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遂鈺:“因為……”
他頓了頓,找不到什麽修飾的詞語表達,只好幹巴巴地說:“今日的藥我已經喝完了,既然目的已經達成,陛下也寫下了那封詔書,微臣自然不會再無端尋死。”
“早朝世子向朕提及妳,朕說妳去了城外辦差。既不想讓世子知道妳受傷,就好好安心待在玄極殿休養。”
說著,蕭韞俯身將遂鈺散落在眼前的額發捋至耳後,那壹小捋發絲壹半老老實實掛在耳朵上,另外幾根仍在蕭韞收手前重新回到遂鈺眼角。
蕭韞將指腹貼在遂鈺側臉。
遂鈺斂眉,下垂的眼角連著狹長睫毛,如蝶翼般撲閃半秒,說:“微臣重傷未愈神色憔悴,恐難以面聖,陛下如此看著臣,讓臣好生惶恐。”
“惶恐朕不再寵愛妳嗎。”蕭韞說。
遂鈺:“君恩浩蕩,無論陛下責罰或是賞賜,臣定銘記於心。”
話罷,遂鈺感受到蕭韞扣住自己下巴的手逐漸加重,待他以為他又要生氣時,蕭韞卻出乎意料地抱住遂鈺,將遂鈺包裹在厚重的龍袍中。
就如帝王的感情般,蕭韞身上的味道也是寡淡的檀香,遂鈺記得自己說過不喜歡龍涎香,蕭韞便將龍涎香統統撤掉。後來不知哪次吵架,遂鈺又罵蕭韞熏香,說自己根本不喜歡帶香味的東西。
“妳喝酒了。”遂鈺道。
蕭韞沈沈地笑起來,遂鈺緊貼著他的胸膛,在細微的胸腔震顫中,繼續說:“怎麽不醒酒。”
在他看來,蕭韞的自律接近於變態,唯有休沐那日才會小酌壹杯,每逢佳節闔宮宴請都沒能讓他破戒。
“是啊,喝了醒酒藥也不管用。”蕭韞將遂鈺的臉露出來,用被子將遂鈺嚴絲合縫地裹住。
這張蒼白卻仍舊難掩姿色的臉,恐怕只有南榮遂鈺才當得起驚艷二字,蕭韞邊喟嘆,邊吻了吻遂鈺的嘴唇。
懷中人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他略微低頭,滾燙的鼻息灑在潮景帝掌心中,蕭韞溫聲:“只要妳說的,朕都會去做,遂鈺,妳信嗎。”
遂鈺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們極難有互相平靜對話的時候,此刻遂鈺沒力氣爭吵,蕭韞亦見遂鈺心生憐愛。
天氣並不好,濃厚的雲層遮天蔽日地壓下來,空氣中的陰寒刺激著骨髓,除非必要出門,人們都願意在家躲著寒冷。
遂鈺提出想去院子裏散步,蕭韞想也不想便否決道:“凍出個好歹,是讓朕賠妳壹條命嗎。”
“人死便死了,賠命也只不過多帶條人命。”遂鈺用能用力的手臂緩緩勾住蕭韞的腰,盡量放慢語氣,讓自己的聲音柔軟些,說:“妳抱我出去看看梅花吧。”
皇帝抿唇不語,半晌,他脫了鞋子也進床榻裏,道:“睡醒再帶妳去。”
“叫陶五陳帶我出去就行。”
蕭韞:“陶五陳不會伺候人。”
遂鈺覺得好笑:“難不成妳會?”
金尊玉貴的皇帝不給伺候他的人添麻煩便罷,怎麽還舍得紆尊降貴伺候別人,看來是陶五陳把他伺候得太好了。
蕭韞閉著眼顯然不願意再搭理,遂鈺就那麽坐著盯他。
“西洲使團下月初壹正式抵達,隨行護衛的是西洲燕氏少主燕羽衣。”
“西洲年輕壹輩的天才,他跟妳大哥也交過幾次手。傳聞此人長相異常俊美,比起他的戰績,似乎容貌更出名。”
容貌?
遂鈺靠近蕭韞,動手推了推他,說:“怎麽像女人的名字。”
燕羽衣,燕羽衣,這名字翻來覆去也像是女人才用的名字。
“戰場上的瘋子。”蕭韞評價。
皇帝好笑道:“聽南榮大人的意思,此言倒像沒聽過西洲燕氏的名號。”
遂鈺知道蕭韞是在故意惹自己不痛快,他天天進出禦書房,聽取朝臣議論政事,哪能沒聽過燕羽衣的戰績。
燕氏在西洲的地位,相當於鹿廣郡在大宸的號召力。遂鈺平時也就處理雜事多壹點,根本接觸不到軍機政要,蕭韞壓根不給他偷聽機會。
他了解的,也只比普通百姓多壹丁點而已。
遂鈺若有所思,道:“向我提燕羽衣,陛下是有什麽事要交給我做的嗎?”
大都城南,酒樓。
“南榮遂鈺。”
身著黑色騎裝的青年站在廊下遙望遠方,笑道:“南榮家的嫡幼子,按理說身份應當僅次於南榮世子,幼年被人改名換姓當真可憐。”
“他的幼年?妳只比他早出生幾月,陛下都說妳少年老成,人家南榮遂鈺可沒妳少年老成。”
“怎麽,被嬌養在皇帝身邊當個廢物便算榮華富貴?”燕羽衣鳳眼微挑,淡漠道:“還想在戰場與他交手,現在想來……倒不必將他再當作對手。”
“西燕南榮,他能在皇帝身邊做官,必然也有過人之處,待妳們在皇宮相見,再下定論不遲。”
坐在燕羽衣身旁的男人淡笑道:“羽衣,別看南榮遂鈺屈居人下可憐,他能控制得住大宸皇帝,這便是本事。”
“常人難以企及的本事。”
…
遂鈺在玄極殿安分地住了小半月,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傷口本就沒刺中要害,只是看著血流得多,能當場唬住人而已。近來宮中議論南榮王府的聲音越來越多,遂鈺不想聽也不成。
南榮栩住在他府上的那壹刻起,遂鈺便已知曉家中對朝廷的態度。
做臣子當忠君,然不必過分諂媚。
“南榮壹族是為了百姓而甘願被朝廷施壓,當年父王也是因軍務告急手握整個大宸的兵權,皇帝怕他篡位,父王又心系邊疆百姓,種種機緣巧合下才不得不將我留在大都。”遂鈺淡道:“朝廷明年正是用兵之際,南榮府也不再需要橫穿整個邊疆要塞打遊擊,大哥想接我回家是必然,而蕭韞是否放我走……”
早膳時間,遂鈺把碗碟從食盒中拿出來,動手將盤中煙熏風味的火腿撕下壹小塊放進口中,蹙眉咀嚼了會艱難咽下。無論吃多少次,還是沒辦法接受鹿廣郡的口味。
鹿廣郡靠近邊塞,最炎熱的八九月也如秋季般涼爽,食用豐富的肉食足以抗寒。
“今日小廚房做了小吊梨湯。”越青提醒,“方才見陶公公正在小廚房叮囑什麽,想必待會便將梨湯帶來了。”
午後,遂鈺坐在後院賞雪,越青帶著殿內其他宮人壹塊堆雪人玩。
後來蕭韞也來了,他將暖爐塞進遂鈺懷中,遂鈺倚著蕭韞堅實的脊背,頭微微偏著,將身體的重量交給他。
皇帝背對著他拿著什麽在看,遂鈺用手肘頂了頂蕭韞的腰窩,說:“什麽書?”
“妳不會喜歡的。”
遂鈺對蕭韞表現出的“我很了解妳”的態度很不爽,猛地起身噌地從他手中奪走泛黃的古籍。
“……”
他低頭暴躁地翻了幾頁,嘟囔著無聊,將古籍塞回蕭韞手中。
皇帝哈哈大笑,不留情面地將遂鈺抱進懷中,逗弄道:“都說妳不喜歡,怎麽,小時候看不進去之乎者也,現在覺得又能繼續學點了?”
遂鈺臊得慌,尤其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蕭韞嘲笑。
他捂著臉埋進氅衣中,狐皮圍脖正好將他的臉擋住,悶聲道:“閉嘴。”
朝廷休沐,皇帝難得有幾日歇息時間,對於蕭韞而言,處理政務之外,賞閱名家古跡便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
奪嫡之路艱險,蕭韞並不是先帝最器重的兒子,甚至因出身不高而被邊緣化,只能努力學習,爭取得到父皇的青睞。
入後宮的嬪妃並非完全世家出身,蕭韞的母親乃先帝壹朝新貴,寒門根基不穩,權勢傾覆間很容易被波及。祖父被貶,身為貴人的章氏為避免蕭韞被波及,故主動將蕭韞送與皇後撫養。
皇後仁孝,待蕭韞如親子。
沒過多久,章貴人病逝,章氏壹族徹底沒落。
蕭韞對章氏壹族沒什麽感情,族內屢次逼迫母親行不義之舉,致使母親整日郁郁寡歡與世長辭,因此在他登基後,也只是追封母親與先皇後為太後。
皇太後在先帝駕崩的第五年追隨而去,臨走時將珍藏的鴛鴦玉佩送給蕭韞。
蕭韞盤玩著玉佩,遂鈺這會又跑進雪地裏圍觀越青她們才堆好的雪人。
雪人頭重腳輕,似是壹陣風便能吹倒。遂鈺正欲動手,立即被眼疾手快的小宮女攔住。
小宮女:“還沒堆好呢!”
遂鈺:“我來添個眼睛。”
“公子分明是要搞破壞。”
“妳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搞破壞啦!”
“就是有!”
“沒錯!”越青橫跨壹步擋在雪人與遂鈺之間,“院裏涼,公子還是快些回屋裏歇著。”
遂鈺環顧四周,被這壹院子的太監宮女們氣得不輕,偏偏他們又都表現地低眉順眼的,倒像是他自個憑空無理取鬧。
“蕭韞!”遂鈺壹扭頭,將火氣沖蕭韞撒,“管管妳宮裏的人!”
都要造反到我頭上來啦!
蕭韞笑吟吟道:“宮裏的首領內監是陶五陳,朕可管不著。”
年下操辦的事多,陶五陳近日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好幾天 沒見人影了,蕭韞身邊都是陶五陳的徒弟在侍候。
壹眾宮人圍著遂鈺仗著“人多勢眾”,遂鈺得到蕭韞也不為自己撐腰的訊號,跺跺腳,攏著氅衣往抄手遊廊走。
才邁出去幾步,身後傳來壹聲穿破雲霄的哨響,遂鈺眼前壹亮,倏地回頭,黑色影子自碧霄疾馳而來。
這是蕭韞的獵隼——天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