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於厭48

　　地面上下了雨， 地下城變得又悶又潮。
　　實驗室待太久，於厭摘下口罩坐在外面透氣休息，半瞇著眼睛看遠處縫隙裏稀裏嘩啦流下渾濁的水。
　　終端震動， 於厭擡手看了眼， 又是陸秋風在分享居住區今天的最新動態。
　　“生命集團被圍攻， 周家患基因崩潰癥，住在治療艙十幾年的家主，因為進化液身體徹底崩潰， 於今早死亡。”
　　“周家中心區工廠被攻擊， 庫房遭到焚毀， 五萬支進化液被銷毀。”
　　“中心區五大家族內部爭權， 兩百年來最激烈的壹次。何家這壹代三位繼承人都住在醫院緊急治療，大權疑似旁落私生子。”
　　“宋家實驗室宣布緊急研發治療進化液副作用的藥劑，被指造假， 新藥劑導致多人死亡。”
　　“中央研究所成立進化液研究組，緊急發布聲明，因進化液異變仍是人類，可以進行治療恢復。”
　　“中心區守衛隊嘩變，原防衛署署長被殺身亡。中心審判庭停擺，據稱庭內多位大法官因進化液病變，外貌越來越異於常人。（附圖片）”
　　“進化液後遺癥開始在外圍幾區出現， 混亂進壹步擴大。”
　　基本都是轉發的新聞，陸秋風大概是沒人分享， 每天給於厭發，每次還要發表感想。
　　陸秋風不喜歡異變體， 同時平等地討厭世界上所有生靈，包括他自己。
　　所以以上每壹條關於中心區權貴倒黴或者被殺的消息， 對他來說都是好消息，因此他每天都在幸災樂禍。
　　他今天也為於厭帶來了壹個好消息：“第五區不少人之前也悄悄用了進化液，咱們所那個喜歡鉆營拍馬屁的孟所長也異變了，還有妳們康家，妳那些兄弟姐妹也沒逃過，妳知道這事嗎？”
　　於厭說：“現在知道了。”
　　難怪這兩天康家那邊瘋了壹樣地聯系他，對於這種把傳承看得非常重要的家族來說，基因被“汙染”比絕後還可怕。
　　現在就剩他壹個人還健康，康家能不急嗎。
　　康家能拿到之前千金難求的進化液，於厭大致能猜到是因為賣他去討好周舍青，現在報應到頭上了。
　　“周舍青的情況怎麽樣？”於厭問。
　　“她？好像沒聽到她的消息，不過他們周家是真的不行了，連壹直合作的何家都和他們鬧翻了。”陸秋風說。
　　結束通話，於厭回到實驗室，蘇河坐在實驗臺上認真工作。
　　她從來到地下城，給銀狼處理了傷口為他做了清潔後，就壹頭紮進實驗室，吃喝都用營養液解決。
　　於厭走過去，看到她除了對小夜和012的身體情況進行監控分析，還在做進化液的改良。
　　責任心很強的主角覺得那是由自己制造的混亂，也需要由她來解決。
　　但她看起來並沒有頭緒，痛苦地抓撓頭發。
　　於厭捏起壹張報告說：“這個進化液的作用過程是不可逆的，它打破了異變生物和人類的基因隔閡，使它們融合，想分離可就難了。”
　　“不如想辦法穩定這些從異變生物體內提取的基因，讓它們融合更徹底，至少這樣可以減少壹部分暴斃的情況。”於厭真誠建議。
　　“大部分人都無法接受的。”蘇河說，“這樣壹來，他們從基因來說，就從人類變成半個異變生物了。”
　　“為什麽不能接受？”於厭笑，“他們不是挺喜歡異變體的？”
　　“常聽說中心區很多有錢人都喜歡蓄養異變體，還有很多相關服務行業，既然這麽喜歡，變成和他們壹樣有什麽不好。”
　　蘇河沒擡頭，苦笑說：“我明白妳的意思，但是那些用了進化液的不壹定都是這種人，也有無辜的。”
　　於厭說：“往好的方面想，以後異變體走到大街上就不用擔心被抓了，因為分不清他們到底是異變體還是中心區來的大少爺。”
　　蘇河：“…………”這是什麽地獄笑話嗎？
　　於厭微微壹笑：“學妹加油，我該去給幺兒送吃的了。”
　　蘇河埋頭工作：“記得記錄他今天的身體變化數據。”
　　於厭帶著蘇河做的新藥劑去給012註射，他註射藥劑後會清醒，於厭就趁這個時候讓他進食。
　　將血漿袋放到剛醒的小鳥蝠面前，小鳥蝠抓住血漿袋就往於厭嘴邊送。
　　“妳吃。”腦子有點糊塗的小鳥蝠開始推讓食物。
　　“我不吃，妳吃。”三哥感動地拒絕。
　　“妳吃。”小鳥蝠鍥而不舍讓食物。
　　“我不吃，妳吃。”三哥堅持拒絕。
　　推拉兩輪後，於厭端過自己煎牛排和烤面包，說：“那不是我的食物，這才是我吃的食物。”
　　012看著，突然張口叼走了壹塊牛肉。
　　於厭：“嗯？妳不想喝血漿，要嘗我的食物？”
　　並沒有，012叼著牛肉餵了過來。
　　於厭：“……”
　　學妹說進化的階段可能會有壹些更本能、更獸性的行為，就是指這？像真正小鳥壹樣的餵食行為？
　　按住努力試圖給他餵食的012，於厭好笑：“好了好了，別叼著這油乎乎的玩意往我臉上塗了！”
　　他捏著小鳥蝠的臉頰，側頭過去輕巧地咬走了他叼著的牛肉。
　　餵食成功，小鳥蝠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腦袋，然後繼續。
　　他壹口壹口，不知疲憊地認真餵食，餵完了所有食物還意猶未盡，於厭被他噎地直喝水。
　　這家夥的餵食方式是填鴨式，於厭上壹口還在咀嚼，他下壹口就追上來了。
　　“好了，我吃完，現在輪到妳了。”於厭拿起那包血漿，遞給012，012沒接，眼睛裏的渴望清楚明白。
　　於厭狠揉壹把他的腦袋，咬住袋子邊緣湊過去，果然這次他就很順從地接受了。
　　並且給自己梳理了弄亂的羽發，順便給於厭的頭發也梳理了壹下。
　　於厭把他在自己背後摸索的手拉下來：“別找了，我背後沒有翅膀。”
　　012拉開他的睡衣，失落又憐愛地在他肩胛骨上蹭了好壹會兒。
　　晚上於厭也陪他睡在鳥窩裏，沈睡中，於厭被壹陣啾啾的叫聲給吵醒，下意識去尋找窗戶外面的鳥影。
　　然後他意識到，噢，是小鳥蝠在叫。
　　“不許叫。”於厭困得捂住他的嘴，順便捂住自己的耳朵。
　　012換成低沈的咕咕叫，於厭突然壹個翻身親他，把所有吵鬧的聲音都堵住。
　　半晌，於厭帶著困意的聲音說：“乖乖，別叫了，睡覺。”
　　012發出壹聲：“咕。”
　　於厭閉著眼睛：“噗，鴿子。”
　　鴿子在他臉上啄啄啄，活生生把他給啄清醒了。
　　“嘶，妳今天精神好了是不是？”於厭拍拍他的臉。
　　012又在他臉上啄了兩下，然後猛然離開巢穴，張開翅膀——從陽臺飛出去了。
　　於厭：“？”
　　他起身走到陽臺，看見012飛到了對面的屋頂上。
　　於厭穿衣服下樓去追，追出去三條街，鳥影不見了。這很正常，沒翅膀的當然追不上有翅膀的。
　　於厭站在原地，心說：應該還會飛回來吧？
　　他轉身往回走，頭頂壹陣翅膀撲扇的聲音，012落在頭頂用廢棄電線拉起的晾衣繩上，好奇又期待地看著他。
　　“快下來。”於厭朝他伸手，他又猛然飛起。
　　追追停停幾次，於厭終於懂了，他是體內某種鳥類基因在作祟。部分鳥類伴侶會在天空中壹起飛翔追逐玩耍，來培養感情。
　　於厭在等他下來，但這家夥可能在等他飛起來。
　　雙手插兜，於厭不再理會他的“引誘”，散步回家，去實驗室幫忙研究幫助進化的藥劑，好讓放飛天性的小鳥蝠盡快恢復。
　　蘇河擡頭活動脖子，無意間看到窗外，嚇得呃了壹聲，“他在外面，學長！”
　　於厭也看見了，012今天好像不困，他就站在實驗室外面的電線桿上。
　　身體修長比例優越，修身的衣物，背後還有壹對半張的翅膀，站在高高的桿子上俯視下方。
　　加上背後地下城昏暗的背景，很有文藝作品中神秘血族的感覺。
　　可惜，於厭只要想到這是壹只鳥站在電線桿上，壹切神秘優雅的氣氛都不復存在。
　　“傻鳥。”他對著窗外笑罵。
　　在上面站了半天都沒等到伴侶，012還是下來了，於厭將手背在身後走出去，對他招呼說：
　　“幺兒，過來。”
　　012沒有壹絲防備地靠近他，腦袋還在他脖子上蹭，於厭已經哢嚓銬上了他的手。
　　長長的繩子連著手銬，於厭拿著另壹端。
　　於厭牽著繩子，把亂飛的小鳥帶回屋裏。
　　蘇河看到這壹幕，有些猶豫：“把012用鎖鏈鎖起來，不太好吧？”
　　012在看自己手上的鎖鏈繩子，他扯了扯。
　　蘇河說：“妳看，他也不習慣。”
　　扯了兩下的012很快放棄，靠在於厭身上，大鳥依人。
　　於厭說：“沒關系，他不在意。”
　　蘇河：情趣是吧？當我沒說。
　　高級異變體的進壹步進化非常罕見，蘇河也是第壹次遇到，她對比小夜和012的情況，發現小夜的進化比012更快速，她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了這種結果，和於厭討論。
　　於厭琢磨說：“可能是因為危機感？小夜之前要帶著妳逃跑，要保護妳，緊張激烈的狀態下分泌的激素會促進他的進化。”
　　而012，這傻鳥過得壹點威脅都沒有。
　　壓力巨大的蘇河不眠不休給他們研究藥劑，累得雙眼發直。
　　於厭這種擅長摸魚偷懶的職場老油條都有點不忍心了，勸她：“學妹，妳還是休息壹下吧。”
　　“好，我的腦子轉不動了，我去外面靜靜。”蘇河遊魂壹樣抱著睡覺的銀狼吸了壹口，又搖搖晃晃走出去。
　　於厭端著飲料過去放在她面前，看見她正對著壹枚項鏈發呆。
　　那枚項鏈很漂亮，銀色的底托著綠色的寶石，於厭認識她起就看她戴著，很珍惜的樣子。
　　“很漂亮的項鏈。”於厭在旁邊坐下說。
　　“這是……周舍青送我的。”蘇河苦笑。
　　“我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以前真的對我很好。”
　　於厭：很簡單，以前沒有利益矛盾。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和我最親近的就是小夜，後來我在學校被人欺負，是舍青幫了我，我們認識成為朋友，我就又多了壹個親近的人。”
　　“我以為，我們會壹直要好下去。”
　　在原世界線，她和周舍青沒鬧崩，周舍青在原世界線戲份也不多，但她是“主角黨”。
　　於厭當初在系統那裏了解過蘇河和周舍青的淵源，但系統給的原世界線劇情也不是事無巨細，很多細節於厭並不清楚。
　　聽蘇河發泄般地說完，於厭也只能表示很遺憾。
　　釋放掉心底壓抑的情緒，蘇河平復心情站起來，眼前壹陣發黑搖晃。手沒拿穩，項鏈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壹個角。
　　蘇河連忙撿起來，懊惱地對著破損處看了又看。
　　突然她不確定地說：“這裏面，好像有東西？”
　　“我看看。”於厭說。
　　綠寶石松動，輕輕壹掰就脫落了，露出裏面的小東西。
　　於厭檢查壹番後，給出了壹個讓蘇河無法接受的答案：“這是個監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