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都答應妳

　　溫見月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推開門壹看家裏居然是黑漆漆的，爸爸很少這麽晚了還不著家，大概是和那幾個叔叔壹起喝酒去了。
　　她也曾去過幾次他們的酒局，那時還小，雖然調皮但特別聽爸爸的話，於是爸爸說燒烤對胃不好就不吃，爸爸說小孩子不能喝酒也不喝。她就坐在凳子上看著他們，窺見了成人世界小小壹斑，果然既枯燥又無聊。
　　在遊樂場玩了壹整天確實有些身心俱疲，溫見月洗完澡後直接躺上了自己的床，但又壹想到爸爸今晚可能喝了酒，於是起身到廚房想做點醒酒的東西。
　　打開冰箱壹看，大半夜簡單易加工的好像就只有壹眾水果了，於是她剝了兩個橙子加了些水榨成汁，忽然又起了點壞心思，取了壹片檸檬丟了進去，想了想還是不加冰了，免得腸胃受更大的刺激。老男人的腸胃實在是經不起折騰。
　　不過壹會兒玄關處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溫見月趕緊小跑著過去開門，壹陣清淺的酒氣撲面而來，她皺了皺眉：“爸爸，妳又喝酒啦？”
　　男人臉色看上去還好，進門換鞋的動作也流暢自然，看來是沒喝醉。“和妳魏叔叔有些事說，喝了點酒。”溫堯坐在了沙發上，取下眼鏡輕輕放在茶幾上，“有些事……”還未說完就看到女兒遞過來壹杯水，看上去似乎是橙汁，他便接了過來喝了壹口。
　　酸，真酸，酸到牙疼。溫堯有些面部扭曲，努力平復了好久才沒有呲牙咧嘴，扭頭瞪了女兒壹眼。溫見月笑瞇瞇地說：“爸爸，這是我親手給妳榨的橙汁，可以幫妳醒酒，要全部喝完哦~”
　　“玩妳爸爸呢？”看她笑得狡黠，溫堯伸手就要去捉她，但沒帶眼睛看的不太真切，被溫見月壹個轉身躲開了。“誰叫妳這麽晚才回來啦，還喝酒。我去睡覺啦，妳也早點睡吧。”她說完就趕緊逃回了臥室。
　　溫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情不錯的笑了出來，終究還是把那杯酸得要命的橙汁壹口喝完了。忽然又壹想，自己好像是有事和她說的，到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他覺得老魏說的很有道理，自己確實該找個伴了。
　　其實更早之前也不是沒想過，甚至還遇到過壹個他覺得很適合的女人，不過最後還是沒成，因為他的女兒。那時溫見月剛上小學，開學第壹天他送她來學校。溫堯牽著嬌小的女兒在人山人海中緩慢前行，當他第二次看到那棵標誌性的高大槐樹時，他意識到他們是迷路了。而小小的溫見月不吵也不鬧，只是好奇地看著周圍的風景和路人，小手攥緊了他的大手，也不管他們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溫堯在感到尷尬之前迅速找了個人問路，那是個年輕的女人，自稱是這個學校高年級的實習老師，她很熱情地給他們帶路，並且主動和小溫見月搭起話來。溫堯看到女兒禮貌的和她問好，漸漸的居然話也多了起來，她們壹路上有說有笑，到了分別時竟有些依依不舍。父女倆向她告別，女人表示有需要的話可以去高年級辦公室找她，他們也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後來溫堯費盡周折把課全都調到了下午，這樣早上才有時間去送女兒上學，偶然見過那個女人幾次，聽女兒說她姓陳。後來有壹次目送女兒進入校門口後，他看到陳老師恰好遇上了女兒，她牽起女兒的手，女兒也對她笑，從溫堯這裏遠遠的看去好像是壹對母女。
　　他被自己的想法驚了壹瞬，但是仔細想想這樣似乎也不錯，陳老師很喜歡他女兒，性格也溫柔細膩，在學校更能方便地照顧女兒，最重要的是他女兒喜歡，想必也能很好的接受陳老師做她母親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溫堯開始和陳老師接觸起來，這個過程也是相當順利的，壹個溫和謙遜，壹個善解人意，兩人相處起來倒是不費勁。
　　可是後來某壹天，溫堯下班回家時看到女兒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等他，小臉上是嚴肅的表情，眼角泛紅，壹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明明很難過還要硬繃著臉。這讓他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心疼，他壹把摟住小小的她，輕聲問：“怎麽了，皎皎？受什麽委屈了？”
　　她沒忍住又哭了出來，哽咽地說：“妳是不是打算丟下我和那個女人在壹起？”
　　他無奈壹笑：“胡說什麽，我是想找個人照顧妳，妳不是很喜歡陳老師嗎？讓她來照顧妳，陪妳玩，這樣不好嗎？”
　　溫見月拼命的搖頭：“不好！陳老師和我搶爸爸，我再也不要喜歡她了！”說完又可憐兮兮地反抱住他，小聲說道：“爸爸，我只要妳，只有我們，不要其他人好不好？”
　　他怔住，覺得女兒這樣想不對，又說：“皎皎，妳不能這樣想……”
　　話還未說完，溫見月就大聲打斷他：“媽媽已經走了，我不要又來壹個女人當我媽媽！”她不哭了，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妳要和我媽媽壹樣，生了我就當成拖累丟了嗎？”
　　“皎皎！”他打斷，不想她再胡思亂想下去，略有些無力道：“妳不能這樣說她……說妳媽媽，當初的事情也有我的責任，我不是要為她開脫什麽，只是希望妳不要恨她，那樣的仇恨沒有什麽用。我希望有壹天妳可以忘了她，讓這壹切都過去，妳還有更好的未來，不要沈迷於過去，妳明白嗎？”
　　他該怎麽給她解釋媽媽這樣壹個存在？直接告訴她其實妳是我和妳媽的不怎麽美好的意外？妳媽其實只是個站臺小姐？不要妳是因為怕妳成為她釣凱子的累贅？這個世界雖然不怎麽美好，但他的皎皎值得更好的，不能讓這些成人世界的黑暗侵蝕她，至少在她步入社會以前，他壹點都不想讓她知道。
　　她聽得迷迷糊糊的，壹知半解，不安地抓緊了他的衣襟，有些惶恐地說：“我……妳別丟下我，這些事我以後會懂的，對吧？我不鬧了，我以後都乖乖的，不會再調皮了，不會再麻煩妳了，妳別丟下我好不好，爸爸，別丟下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快聽不清了，低頭看著懷裏的人兒，擡起她的小臉，他分明看到她眼中強烈的不安和無措。他的心猛地被刺痛了，這才意識到她以前裝的是有多好，好到連當爸爸的他都騙過了，好到他這個爸爸以為她的世界只有陽光沒有陰霾，她這個年紀應當無憂無慮、恣意暢快地活著，而他如今又親自將這些陰霾帶過來了。
　　他輕柔地撫著她的臉，內疚道：“不會的，這輩子爸爸都不會放開手的，我不找那個陳老師了，妳以後也懂點事，好嗎？”
　　“嗯嗯。”她這才轉陰為晴，又把頭埋入他的胸膛裏，不說話了。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父女無言，過了壹會兒，她悶悶地說：“爸爸，以後能別叫我皎皎了嗎？”
　　“唔，為什麽？”小孩子思緒跳得太快，他沒跟上，壹時間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反問。
　　“妳不知道，我們班那個高胖子小名是餃子！每次大家喊他我都覺得好丟人！”
　　“噗。”
　　她有些惱羞成怒，就要坐起來揪他耳朵。
　　他先發制人捉住了她的手，在手掌裏輕輕的摩挲著，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