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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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監軍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廣州已經恢復了平靜。
  這其實是壹座神奇的城市。身處蠻荒落後的五管境內,但遠遠超出其他城市壹大截,幾可與中原大郡相媲美。
  令廣州如此鶴立雞群,傲視同儕的原因,所有人都清楚:對外貿易。
  大歷年間,每年有四十多艘大食商船靠岸。
  但晚唐的人口、經濟、實力,不是中唐時可比的,現在已漸漸增加到五六十艘,偶爾六七十艘。船只也有所擴大,以前壹艘船百余人,現在兩百余人,增長很多了。
  簡單的計算就可得出,每年在廣州上岸的大食人超過壹萬。大部分人歸航時離開,但也有人定居了下來,百余年積累下來,居住在廣州的大食人數量激增。
  黃巢之亂前超過十萬,後為巢軍所屠,劇烈減少。而經過三十年的恢復,現在又有所增加,大概四五萬人的樣子——巢軍在廣州燒殺搶掠,總罹難人數約20萬,其中倒有12萬是“蕃客”,即大食人、波斯人、襖教徒、猶太人。
  不得不說,唐人傷我千百遍,我大食人依然要湧過來,無論跪著還是站著,都要掙錢。
  這次他們又被傷害了,雖然已過去半個多月,但殘留下來的人依然驚惶未定。
  有人四處打聽自己的財貨能不能發還回來,最後得到的回復自然很令人失望。
  有人滿城尋找失蹤的妻女,花了不少錢後,在軍營角落裏找到了,遍地鱗傷不說,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有人打算收拾細軟跑路,不顧新來的夏國監軍、鴻臚寺少卿裴冠的勸阻,說什麽也要走。
  大食商人這種驚弓之鳥的狀態讓裴冠有些惱火,因此在看到劉隱的時候也沒什麽好臉色。
  所有人都知道聖人非常重視對外交流。只要規規矩矩做生意、交流文化的外國人,其生命、財產安全都能得到保障。結果劉隱來了這麽壹出,以為奪了大食人的財貨獻上去,會讓聖人很高興。
  自作聰明!
  裴冠只留下了句“恭候聖裁”,便把劉隱壹家軟禁在自家府邸,然後巡視起了廣州左近。
  “裴監軍。”威武軍節度使王審知跟在裴冠身後,猶豫再三,還是說道:“昔年我曾有意與劉隱結為兒女親家。此番圍城,劉隱又暗中遣人出城,將其女送入末將營中,欲結為秦晉之好。末將嚴詞拒絕了,但人卻沒法送還,至今還押在營中,妳看這事……”
  “王帥欲與劉隱結為親家?”裴冠驚訝道。
  “豈敢!豈敢!”王審知臉色壹變,連忙辯解道:“末將對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鑒。”
  裴冠沈吟了壹會。
  王審知的心已經吊到了嗓子眼。花了如此大的代價投降,可別事到臨頭了,不但沒有功勞,還要被猜忌。
  “那就好。”裴冠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王審知嘆了口氣,默默跟在後面。
  監軍這種角色,在大夏老資格禁軍面前,其實是擺不了什麽譜的。但在降兵面前,殺傷力巨大,沒人敢忽視他們的意見。
  王審知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福建已經被朝廷接管。有的官員被替換了,沒被替換的也已經改換門庭。或許與王家還有點香火情分,但在如今這個局勢上,指望他們與王家還保持多麽親密的聯系,那純粹是想多了。
  恩出於上,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這種無力感是軍頭們很難接受的。他們更信任自己的刀把子,天子對他們好,那他們便效忠天子,天子若對他們不好,他們就舉兵相抗,維護自己的利益。
  但這種天經地義的事情居然不被允許!
  王審知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此時的他分外害怕在聖人那裏失分。
  “到了!”裴冠伸手前指,哈哈大笑。
  王審知收拾了下儀容,舉步跟上。
  前面是碼頭,內外布滿了福建來的兵,王審知可不願讓老部下看到他巴結監軍的樣子。
  裴冠讓人打開壹扇扇庫門,親自查看——事實上,這也是他的任務之壹。
  黃金、象牙、犀角、沈香、豆蔻、胡椒……
  這些是安南來的商品。
  是的,安南與北地居然沒有“直達航線”。前唐時流放安南的官員,居然是在廣管登船,然後渡海前往交州。
  相對應的,安南的各色商品自然也沒法直航北方——近年來有所改善,但也是由大食人接手了這部分航運業務。
  裴冠繼續巡視倉庫。
  紫檀、櫚木、檀香、象牙、翡翠毛、黃嬰毛、青蟲真珠、紫礦、水銀……
  這是來自真臘國的商品,同樣由大食人運輸售賣。
  後面還有壹些中東特色的商品,但比較少,價值也不高。
  “這幫大食人,有空子就鉆,撈錢真是壹把好手!”裴冠嘆了口氣。
  事情很明白了,中原需求的外國商品,大部分都不是大食所產。大食人只是中間商、搬運工,但卻拿捏了產銷兩頭,自己吃下了大部分利潤。
  難怪他們被殺!
  裴冠又看了南面的壹排倉庫,商品林林總總數十種,但以絲綢、瓷器為主。
  他知道,在隋以前,中原對外出口的商品主要是絲綢,甚至衍生出了“絲綢之路”的說法。
  但隋唐以來,或許是海貿逐漸興盛的緣故,瓷器所占比重不斷攀升,以至於可以分庭抗禮了。他昨日聽人說,大食人采買絲綢的數量壹年不如壹年,但瓷器卻大買特買,金額連創新高,趨勢很明顯了。
  瓷器以邢州窯和越州窯所產為主,前者壹度中斷,後又恢復。
  裴冠定定地看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良久之後,才聽到嘆了口氣,道:“劉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聖人所看重的,又豈是那點搜刮來的財貨?”
  王審知有些驚訝,武人還有不愛財的?不過仔細想想,今上確實頗為慷慨,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分賜臣下。大到宅邸,小到女人、財貨,賞賜不斷,可見聖人確實不愛財。或者說,他對財富有自己的看法,並不沈迷。
  “清點下還活著的胡商,統計其被掠財貨,能發還的,盡量返還。有妻女遺失者,仔細尋訪,送歸各家。”裴冠轉過頭來,看著王審知,說道:“此事就由王帥來辦吧。”
  王審知剛想說“遵命”,又覺得不太妥當,於是應了聲:“好。王華都何在?”
  “末將在。”壹操著淮西口音的青年將領走了過來,行禮道。
  “妳來督辦此事。誰敢阻撓,無論是交州、邕州、容州還是別的什麽地方來的,不要客氣。”王審知吩咐道。
  “末將遵命。”王華都領命而去。
  裴冠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壹親隨走了過來,耳語幾句。
  裴冠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驚喜,道:“把人帶來。”
  ……
  馬希振忐忑不安地坐在清海軍節度使府內。
  從桂州壹路趕到廣州,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兵荒馬亂的,壹個不好就被人幹了,然後曝屍荒野,無人問津。
  好在他運氣還算不錯。路上遇到了壹股亂兵,損失了十余親隨,但大部隊還是成功抵達了廣州,然後被寧遠軍的人截獲。
  寧遠軍節度使邵得勝仔細審問壹番後,又把他送到了城內,交給監軍處置。
  審問的過程自然算不得多麽愉快。
  邵得勝是個病懨懨的老頭,對他們靜江軍的人十分痛恨,下手自然很不客氣,馬希振身份尊貴,但還是被扇了兩巴掌,挨了幾拳,也是無妄之災了。
  喝完壹盞茶,就在馬希振愈發不安的時候,裴冠從城外回來了。
  “馬衙內?”裴冠站在門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問道。
  “罪官馬希振,見過裴監軍。”馬希振慌忙起身,行禮道。
  “坐下,坐下。”裴冠和顏悅色地說道。
  說完,他也坐到了馬希振身旁,又讓人重新煮了壹壺茶,這才問道:“衙內此番東來,所為何事?”
  “正為獻地歸順而來。”馬希振說道:“靜江軍節度使旌節、印鑒皆已奉上,桂管十余州士民,皆盼王師西進。”
  “汝為馬氏子,何反家尊也?”裴冠問道。
  “監軍有所不知。”馬希振臉色壹肅,道:“我幼承聖訓,知禮義廉恥、君臣倫常。父子小義,在君臣大義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裴冠聽了肅然起敬。
  不是因為馬希振這番話起敬,而是為他的無恥起敬,這是當官的料啊。
  “衙內既願降順,遣壹二使者東來便行,何親身而來?”裴冠又問道。
  馬希振略有些尷尬,道:“鎮內有賊將呂師周趁我不備,犯上作亂,故請王師西進,誅滅此賊,以正綱紀。”
  裴冠想了想,大概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只見他笑了笑,道:“也好,那就要衙內帶路了,每勸降壹地,就有壹分功勞。”
  “敢不從命!”馬希振驚喜道。
  他就知道自己這壹票搏對了!
  如果當時逃走,那什麽都沒有,不但父親要追究他的責任,朝廷也不會放過他,呂師周說不定也要拿他的人頭邀功。
  但如此絕境,就是讓他硬趟出了壹條生路,這份成就感真的無與倫比。
  裴冠笑了笑,喊來壹文吏,吩咐道:“給聖人報捷,五百裏加急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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