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四章 七層詔獄
長生從狗官開始 by 吾心如故
2024-6-22 09:08
“血衣衛的三十五司妳應該知道。”
池塘邊,竇天淵拋了壹桿,“除卻三十大省的分司,京城也有五個分司。”
“典獄司,掌行刑審問。”
“巡守司,掌巡防值宿。”
“緝事司,掌偵訊緝捕。”
“聖儀司,掌倚仗侍衛。”
“監察司……”
說著,竇天淵的眼神黯了黯,“是江老倔鼓搗出來的。”
“別人十天半個月都沒有壹個本子,他每天不低於三本。”
“那固定的三本,壹本參樓黑子,壹本參我,壹本請求陛下設立監察司,用都察院官員擔任,掌血衣衛內部監察。”
江老……
許崇恍然,“效果如何?”
“效果就是血衣衛那些上不了臺面的油水,驟減壹半。”
竇天淵笑了笑,“那時候的他,真是風頭無兩,整個朝堂都幹凈了不少。”
“表面幹凈些罷了。”
許崇不以為意。
正在此時,壹個靚麗少女罵罵咧咧的從月門拐進來。
“讓妳不要煩我不要煩我,真當姑奶奶好惹的?今兒個妳進去就別想出來了!”
少女撅著嘴,手上提溜著壹個貴公子的後脖頸。
許崇挑了挑眉,問:“妳女兒?”
“妳都知道我未曾娶妻了,哪兒來的女兒。”
竇天淵否認,看向少女,“藍家代代單傳,妳這麽對藍景,若是給慶國公看到,我可不替妳抗。”
“師父。”
少女松開貴公子,瞟向許崇:“這就是許崇小師弟了吧?”
許崇愕然。
“我是妳的三師姐,師父把我撿回來,給我取名叫竇子,不過我不喜歡別人這麽叫我。”
少女笑瞇瞇說道。
豆子……
許崇看向竇天淵。
“賤名好養活,沒叫狗剩就不錯了。”
竇天淵沒有否認,指了指地上的貴公子藍景:“妳真要把他丟進詔獄?”
“當然了。”
竇子踢了壹腳地上的藍景,“天天在門口堵著,壹出門就跟個蒼蠅壹樣圍著我轉。”
“我不同意!”
藍景本是躺在地上壹臉陶醉,聞言騰地壹下竄起來,肅然道:“被蒼蠅圍著轉的是茅坑,我不允許妳這麽說自己。”
“……”
竇子臉色瞬間漲紅,壹把將藍景提起,往池塘裏扔去。
竇天淵無奈的搖了搖頭,手腕壹抖。
池塘的水面上陡然出現壹個旋渦,將下墜的藍景給容納了進去。
等旋渦消失,池塘還是那個池塘。
“這就是詔獄?”
許崇看出端倪。
“嗯,理論上詔獄是典獄司管理,不過詔獄根本用不著獄卒、牢頭什麽的,加上池塘不好挪,就壹直我在掌控了。”
竇天淵點頭,收回魚竿,取下壹截魚線遞給許崇,“將這個帶上,雖然不能讓妳在詔獄裏修煉,但至少可以讓妳自如選擇監牢。”
許崇伸手接過。
半截手指長的魚線,甫壹接觸掌心,便化作了壹枚奇特的印記,如同紋身。
“等等等等……”
竇子壹臉愕然,“師父,妳要把小師弟關進詔獄?”
“成天就知道玩兒。”
竇天淵臉色壹黑,“許崇就是那個殺死謝長青的太祖遺脈。”
“嗯?!”
竇子瞬間雙眸放光,猛地盯向許崇:“那個惡心人的家夥是妳殺的?”
“心魔使然,不得不為。”
許崇淡淡回答。
“行了,別打岔……”
竇天淵擺了擺手,正要繼續開口之時,突然面色微動,“我有事要辦,妳給許崇講壹下詔獄然後送他進去。”
說完將魚竿塞進竇子手裏,直接推門而去。
許崇瞇起雙眼。
“不用在意,他老是這樣,想壹出是壹出,師姐我已經習慣了。”
竇子當即擺起了師姐的架子,似模似樣道。
“怎麽沒見大師兄跟二師兄?”
許崇挑了挑眉。
“大師兄死了,二十多年前就死了,二師兄在巡守司當賑撫使,壹年到頭都見不到壹面。”
竇子呵呵壹笑,揚起下巴:“換句話說,師父不在,這裏就是本師姐說了算。”
“這樣麽,請師姐指教。”
許崇點了點頭。
這壹聲師姐,讓竇子瞬間喜笑顏開。
“妳應該知道,詔獄是壹個洞天,規則師父應該也跟妳講了,是禁天絕地。”
“不過妳肯定不知道,很久很久之前,詔獄堪堪只是個福地……”
竇子居然直接開始講起了詔獄的由來。
許崇聽了半晌才明白。
原來,詔獄曾經就跟千戶所的黑獄壹樣,是建立在總衙地底下的牢獄,最初只是個下品的福地。
而禁法規則的特性,得以讓詔獄不僅不需要任何餵養就能維持,反而還能不斷的成長。
久而久之,詔獄成了洞天,規則成了禁天絕地。
禁法只能禁勁力。
禁天絕地連道種都能禁。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詔獄還會繼續成長。
只不過從下品洞天開始,再往上成長,就不知道需要多少歲月才能晉升了。
“詔獄的入口,就在這片池塘中心。”
竇子繼續說道,“裏面很大,有山有水有食物,加上禁天絕地的規則,也不需要人送飯、看管什麽的,所以除了偶爾的審訊之外,沒人會下去。”
“不過有幾點妳得註意。”
“詔獄壹共七層,每往下壹層,面積越小,也越貧瘠。”
“壹層最大,差不多有壹個小縣城那麽大。”
竇子雙臂劃了了壹圈兒,“通常關押的都是些京裏的達官貴人,關不了多久就會放出來,比如我剛剛丟進去的藍景。”
“二層小壹圈兒,大概半個小縣城,裏面的人也沒犯什麽法,壹般是觸怒了龍顏,被罰關個三五月……現在應該是空的。”
“三層的話,面積再小壹半兒,都是明確觸犯了慶律的,被三法司判罰監禁。”
“從第四層壹直到第六層,關押的就都是死刑犯了,要麽擇日問斬,要麽還沒交代清楚。”
“至於第七層……”
說到這裏,竇子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師姐勸妳千萬不要下去。”
“為什麽?”
許崇挑了挑眉。
“據說,裏面關押著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
竇子陰惻惻的說道。
“都禁天絕地了,還怕他們動手不成?”
許崇不解,“除非……玉池種道?”
玉池種道,是可以強化根本肉身的,不屬於勁力範疇,也不屬於道種範疇。
理論上進了詔獄,還能保留非人的肉體力量。
然而竇子搖了搖頭,“玉池種道很少,除了咱們血衣衛,大部分都是不得不走玉池種道的路子,這種情況下,肯定是小心翼翼,不會輕易犯法和涉險,更何況……第七層的規則強度,連肉體力量都會被限制到極其微弱的程度,哪怕是金身九轉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那第七層還有什麽危險的?”
許崇愈發不解。
“不太清楚,反正只要進第七層,最後都會死,無論是人犯,還是負責審訊的。”
竇子聳了聳肩,拋出魚鉤壹抖,“去吧,我會給妳安排個好地方。”
“好。”
許崇飛身而起。
在落入旋渦的前壹瞬,無相衣發動。
……
……
安國公府。
原本門庭若市的國公府大門,從十幾天前的那場朝會開始,突然就冷清了下來。
起初,壹眾府中仆從惶惶不安,以為老國公是不是得罪了皇室親王,鬧得京中權貴避之不及。
畢竟,比國公還大的,除了九五之尊,就只有皇室的親王了。
不過隨著這麽多天下來,始終無風無浪的,讓眾仆從漸漸放下心來。
除了安國公陳忠,和嫡長子,也就是國公世子陳開。
“父親……”
書房之內,陳開憂心忡忡的看著老父親。
“怎麽,嚇到了?”
安國公老神在在,“放心吧,樓相不出手則已,出手就必有完全之策。”
“孩兒擔憂的不是樓相,而是……”
陳開咬牙,欲言又止。
“而是國公府對麽?”
安國公嘆了口氣,“此事,我們根本沒的選。”
“於情,陳家祖籍雍州,那裏有我們的根。”
“於理,賑災天經地義。”
“於勢……妳犯下那麽大的錯,想要保住國公府,就只能投靠樓相。”
噗通壹聲。
陳開跪了下來,痛哭流涕:“孩兒拖累全族,罪該萬死……”
這事兒還要從年初說起。
年初,陳開升任戶部左侍郎,掌管稽核版籍、賦役征收等事宜。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陳開又是個極為上進的人。
於是壹上任便帶著吏部下屬糾核往年賬簿,統計新的數據登記造冊。
短短壹月,便完成了繁瑣異常的工作,得到了戶部尚書以及壹眾同僚的認可。
唯獨就是奏報剛壹寫好,準備第二天交上去,結果當夜就遺失了。
本來陳開也沒當回事,重新補寫了壹份上交。
然而沒過多久,就傳出了各地糧倉被太平道或劫或毀的消息……
太平道怎麽能知道各地糧倉的精準消息?
毫無疑問,這是那封遺失的奏報泄露出去的。
而遺失了奏報這件事……不只是他自己知道。
“現在說這個已經遲了。”
安國公擺了擺手,面露疑惑:“只不過,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太平道是怎麽做到的……總不至於,他們已經猖獗到潛入京城,去戶部行竊吧?”
“絕無可能。”
陳開擦了把眼睛,“戶部的防範比吏部都要嚴密,哪怕竇天淵親自出手,都不可能從戶部竊走文書。”
“算了,事已至此,只希望樓相那邊能順利賑災,將此事徹底掩蓋下去。”
安國公再次壹嘆,愁容滿面。
說實話,賑災事宜他壹點都不擔心。
有了那麽多糧食,雍州的人口又銳減了那麽多,絕對夠了。
他擔心的是,以後安國公府該何去何從。
完全投靠樓有知,指不定那天被當做了炮灰……
剛念及此處,壹個慌張的聲音傳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
管家跌跌撞撞,也不敲門,直接闖進了書房。
安國公面色壹變,呵斥:“發生了什麽,快說!”
“老爺,府外來了好多人馬,已經把國公府包圍了!”
管家顫抖著說道,“有血衣衛,有金甲浮屠……”
血衣衛和金甲浮屠?
安國公心中猛地壹沈。
“領頭的人是誰?!他有沒有說是為什麽?”
陳開騰地壹下站起,壹把揪住管家衣領。
“沒……沒有看到領頭的,他們就包圍了國公府,也不說話。”
管家顫顫巍巍的回答。
“領頭的人是我。”
壹個聲音響起,竇天淵出現在了書房之中。
“竇大人?”
陳開心中壹驚,松開管家,讓其退下。
“不知竇大人無辜圍我府邸,所謂何事?”
安國公沈著臉說道。
“這是刑部尚書的本子,妳自己看吧。”
竇天淵將壹封奏折放到書桌上,長長嘆了口氣。
“刑部……”
安國公心中更沈。
而等他看清內容之時,更是如墜深淵。
‘敬啟慶聖天子:’
‘臣刑部尚書潘石,數月前接到密報,言戶部左侍郎陳開,與太平道勾結,私自泄露各地糧倉信息,現已查明此事無虛,皆為實情。’
‘戶部左侍郎,為朝廷重臣,本應忠君愛民,輔佐聖明治理國家。’
‘然陳開貪贓枉法,心懷叵測,將各地糧倉信息私自泄露於太平道,使得各地糧倉遭受搶掠損毀,損失慘重。’
‘其後更致使雍州賑災拖延數月,百萬災民死於饑餓。’
‘實乃罪惡滔天,罪不容誅!’
‘依照《慶律》,當判其淩遲處死,九族盡誅,以彰法紀之威。’
‘請陛下審議此案,敕令執行,告慰百萬亡魂!’
陳開看完奏報,渾身抖如篩糠,面無人色。
“樓相……就這麽急著卸磨殺驢嗎?”
安國公面沈如水。
“妳錯了。”
竇天淵搖了搖頭,“樓黑子還在雍州,就算卸磨殺驢,也不會是這個時候……更何況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是,他是在雍州,可這不是更方便他卸磨殺驢而不沾染自身麽。”
安國公惡狠狠的盯著竇天淵:“妳不用掩飾了,我知道潘石是他的人。”
“在這之前,我也以為潘石勇是他的人,所有人都以為潘石是他的人,可現在看來……”
竇天淵苦澀壹笑,“妳知道,陛下的旨意是什麽嗎?”
“還能是什麽,無非三法司共同復審罷了。”
安國公冷冷道,“樓相想卸磨殺驢,那就別怪我如實交代那些糧食的來路!”
“妳又錯了。”
竇天淵再次搖頭,“陛下說,陳開利令智昏,雖罔顧國法,罔顧人命,但念在安國公府世代忠良,改判主犯淩遲,九族削籍,男為奴,女為娼……即刻執行。”
“——怎麽可能?!!”
安國公再也維持不住鎮定,失聲驚叫。
刑部尚書的奏折就已經足夠離譜了,緝拿、審問、查案,這些步驟統統沒有,直接定罪判刑。
所以他認為,這是樓有知壹手操縱,想要卸磨殺驢。
所以他還能保留壹絲希冀。
因為壹個國公的處置,肯定還要過陛下那道關。
而陛下,就是他最後的希望。
退壹萬步講,哪怕壹直到最後,勾結反賊的罪名還是坐實了,至少他還可以反咬樓有知壹口。
可現在!!
居然連復審都沒有,直接執行判決???
“怎麽會這樣?”
“怎麽可能會這樣?!”
安國公雙目赤紅,“告訴我,告訴我啊!”
竇天淵暗自壹嘆,道:“妳認為,那些糧食的來處,陛下不知道?”
“什麽?!”
安國公如遭雷殛,“陛下知道?!”
陛下知道……
卻仍舊跳過復審……
“所以……潘石,真的是陛下的人?”
安國公慘笑蓮蓮,“所以,是陛下,想要殺我?”
“死的只有陳開罷了。”
竇天淵說道,“妳們其他人……”
“男為奴,女為娼。”
安國公笑著,再也不報任何希望,“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整件事,到底有什麽我不知道的?”
“我只能告訴妳,雍州那邊不是賑災,而是剿匪。”
竇天淵轉頭看了看屋外,“再多的不是我不想告訴妳,而是時間不夠了。”
“剿匪?時間不夠?”
這兩句話,安國公壹句沒聽懂。
可正當他準備再問之時,沒有任何征兆的,包括他自己,包括陳開,二人的表情同時變得茫然起來。
他們的戶籍,被削了。
不僅僅是這兩人。
無論是身處安國公府內的,還是在各個衙門任職,又或者是遠離京城的。
以陳開為圓心,所有九族之內的親屬,全數在同壹時刻,失去了大半輩子的記憶。
比如京城的國子監。
觀星樓上,俏麗婦人言行大變,監正杜千川手足無措。
直到大隊的官兵趕到,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九族削籍……為什麽九族,為什麽是九族?”
杜千川如遭雷殛。
無論是三族、五族、七族。
都不會囊括已經出嫁的女兒。
因為理論上來說,女兒嫁出去了,就成別家的族人……
只有九族這種,根本不指具體關系,沾親就算。
“杜千川,還不讓開,妳想包庇人犯嗎?”
大理寺少卿冷冷開口。
“……”
杜千川回過神來,笑了笑,“怎麽可能呢,這種滔天惡行,我恨不能手刃那陳開,以告慰數百萬冤魂……不如手刃他女兒吧。”
話音剛落,杜千川回身壹掌,出手如電,拍在了癡傻婦人的頭頂。
“妳!”
大理寺少卿勃然大怒。
“本官為雍州難民不平,壹時義憤出手,妳若要拿我問罪,我絕不反抗。”
杜千川大刺刺的站在那裏,壹幅束手就擒的樣子。
大理寺少卿冷冷的看了杜千川壹眼,轉身,“將屍體帶上,我們走。”
壹眾官兵就這麽走了。
杜千川開始顫抖,壹點兒壹點兒的蹲了下來。
他的手指刺破掌心,牙齒咬出鮮血。
“我想和妳白頭偕老的……”
杜千川壓抑的低吼,“我以為我們可以白頭偕老的……”
整整十四年。
他花了十四年的時間,才終於讓安國公點頭,將孫女嫁給了自己。
而成親至今,連壹年都沒到,他就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不想殺,可他不得不殺。
不殺的話,他的妻子就會被送入教坊司……不,教坊司是沒有匠籍的。
有匠籍的,是最低等,最骯臟,最廉價的勾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