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章 下不為例

　　孟州縣縣衙，清晨，日光灑在帶著露水的茂林修竹之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縣衙之中，壹個穿著布衣戴著圓帽的老者正搓著手將壹個紅木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縣尊大人，壹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他面前被稱作縣尊的是壹個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白面書生，身著七品官袍，看向面前老者的眼神稍微有些不虞：“朱大財主，您這又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為了黃河十七盜來的嗎？”朱財主搓著手說道。
　　“妳的消息還算靈通。”書生冷笑壹聲。
　　“畢竟做買賣的，消息靈通是第壹位的。”朱財主看著縣尊恭敬說道：“我聽說勞諾德勞百戶已經成功在黃河岸邊抓獲了黃河十七盜的殘黨，並金珠寶貝女眷無算，甚至聽說賊首黃龍魚也被壹並擒拿，正在歸來的路上。”
　　“所以呢？”書生看著眼前的朱財主：“感情妳也要來染指壹番？”
　　“我要先給妳說明白了，這次剿滅黃河十七盜，首先，是府臺大人的英明指導，然後是知州大人的諄諄教導愛民如子，最後才是我那壹點微末的跑腿功勞。”縣尊正義凜然說道。
　　“在下就是為此事而來的。”朱財主忙不叠地說道。
　　書生看了財主壹眼：“說，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這次打探的沒錯的話，這次勞諾德大人去連夜布防緝盜，最後所收網捕到的這條大魚中，有壹個年不過二十的青年女子。”
　　“並且這個青年女子勞諾德大人宣稱，就是這次擊破黃河十七盜的關鍵人物。”朱財主看著書生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好像是有這麽壹出。”書生說道，露出有些不以為然地表情：“且待我實地勘察，好好弄清楚事情原委，絕對不會冤枉壹個好人，也不會放過壹個壞人……”
　　“那麽那個女子……”財主看著書生的表情。
　　“當然就先關進縣衙的監獄裏面。”書生理所當然地說道：“她既然和黃河十七盜的黨羽壹起被抓，那麽肯定就和這些盜賊脫不開幹系，查明真相是需要時間的，總不能讓她壹走了之，如若她是什麽奸兇巨盜，流竄到其他州縣，那豈不是我黃某人天大的罪過。”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的。”朱財主看著書生說道。
　　書生有些意外，看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穿著布衣的老者：“妳有什麽好辦法？”
　　“好辦法沒有，但是能夠為縣尊排憂解難的主意，倒是有壹個。”老者靜靜說道：“如果縣尊大人還沒有忘記的話，就在前天，我曾經派人來報了壹個河船被劫案。”
　　“有點印象。”書生說道。
　　“並且劫船者並不是如今已經授首的黃河十七盜，而是壹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青年女子。”老人繼續說道。
　　書生眼睛似乎亮了壹下：“妳的意思是說。”
　　“是的，我有夥計當時就在船上，並且這次也看過被捕的這名青年女子的形貌，可以有十二成的把握確定。”
　　“這個被捕的青年女子，和當初逞兇劫船的女子，是同壹個人。”朱財主篤定說道。
　　書生猛然擊掌：“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我就想著怎麽會有女子混跡於黃河十七盜這等窮兇極惡的匪徒之中，還敢自稱是自己剿滅的黃河十七盜。”
　　“就算果真如此，也不過是壹個黑吃黑的鬧劇罷了。”
　　“竟然還妄想讓我等稟上朝廷，來贊頌嘉獎。”
　　書生這樣說著，緊緊握住了朱財主養尊處優的手，上下搖動：“多虧了朱老先生，如果不是您明察秋毫的話，我險些鑄成大錯。”
　　這樣說著，書生看了壹眼被放在桌子上那個紅木盒子，不動聲色地抿了壹下嘴唇：“朱老先生前來為我指點迷津，又何必送如此厚禮。”
　　“且說吧，朱老先生這次幫了我黃某人這麽大的忙，投桃報李，不知道朱老先生有什麽請求，能夠幫到的，我黃某人壹定盡力而為。”
　　朱財主點了點頭：“那麽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
　　“黃縣尊知道的，我朱全福家中世代都在這孟州縣經商，所以多少也積攢了壹些家業，祖上曾經傳下來過壹副凰竹幽泉圖，乃是有年頭的名畫，也是我朱家的傳家之寶。”
　　“不過前兩年，有好友要拿回家借閱，卻不幸在黃河上被這黃河十七盜所奪，我那位好友也慘遭殺害。”
　　“那個時候我就發誓，要不惜壹切代價，拿回這副凰竹幽泉圖，並且將黃河十七盜繩之以法。”
　　黃縣尊有壹搭沒壹搭地聽著，據先回來的人報告，從黃河十七盜的財寶中確實發現了壹些珍貴的名人字畫，或許真有這副凰竹幽泉圖，不過是不是這位朱財主的家傳之寶，那就說不準了，畢竟他朋友死了，死無對證，自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不過話說到這裏，兩個人都算是交了底，黃縣尊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嗎，盜賊劫掠的財物，無主之物當然是上交朝廷，而有主之物，當然是君子不奪人所愛了。”
　　“等到那些財寶運回縣衙，我就讓手下查清這次的收獲，如果真有這壹副凰竹幽泉圖，那麽就壹定物歸原主，雙手奉上。”
　　“朱老先生意下如何？”
　　朱全福拱手作禮，謝道：“縣尊明鏡高懸，就仰仗縣尊了。”
　　黃縣尊此時才不動聲色地拿過那個紅木盒子，打開壹條縫往裏面瞅，卻看到裏面是壹塊溫潤雪白的玉佩，他頓時皺起了眉頭：“朱老先生，這又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朱全福堆笑道：“我知道縣尊大人進士出身，最看不慣那些貪賄之行，但是我聽說縣尊大人的二太太前兩個月剛添了壹個大胖小子，我聽說好玉能守身避邪，就頗費了壹番功夫，才從西域商人那裏買到了這塊和田籽料，又經過名家雕琢，才趕來給縣尊大人送上。”
　　“給小孩子辟邪的東西，只是我朱某的壹點小小心意。”
　　“相信縣尊大人不會怪罪吧。”
　　黃縣尊嘴角的弧度輕輕勾了起來。
　　“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