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四章 海上

　　殷夜確實很難。
　　以及方別自己也知道，殷夜這個時候選擇和自己說這麽多，也是她的善意。
　　殷夜的生死，確實在方別的壹念之間，但是殷夜自始至終都只是壹個工具人罷了，她中立的壹塌糊塗，就算說壹直在方別這邊當秦的眼睛，那也是公開的眼睛，這次來刺殺汪直，殷夜也願意過來當蜂翅，沒有推辭。
　　殷夜也知道今天只要秦壹旦發動，她自己就成了大號的人質，但是她還是這樣做了。
　　然後現在就成了人質，被方別帶在了身邊。
　　最終殷夜選擇對方別說了這麽多不該說的話，然後該怎麽辦，由方別自己決定。
　　其實怎麽說呢？
　　聽殷夜的選擇歸順秦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除了有點膈應之外。
　　或者說，現在選擇向秦投降才是最好的選擇。
　　遇事不決慫為上。
　　而這個時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丈夫能屈能伸。
　　韓信尚且受胯下之辱，我方別承認栽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方別始終沒有說這句話。
　　這讓殷夜也有些意外。
　　“妳走吧。”最終方別說出來了這意興闌珊的三個字。
　　殺殷夜是壹念之間的事情。
　　但是沒有意義。
　　殷夜不想死，但是她也沒有太怕死。
　　更重要的是，她相信方別不會殺她。
　　因為，她沒有做值得死的事情。
　　方別殺人也是很有原則的，首先想殺方別的，方別自己從來不手軟。
　　該死的，方別也不手軟。
　　而殷夜既不想殺方別，也不該死。
　　方別並沒有殺她的理由。
　　殷夜聽到方別的這三個字，不由捂嘴笑了笑：“我就知道妳是個好人。”
　　“給我發好人卡的人已經很多了，也不缺妳壹個。”方別淡淡說道：“妳快點走吧，省的我改變主意。”
　　“妳的主意定下了就不會變了。”殷夜看著方別說道：“所以暫時，我還可以陪妳多聊聊。”
　　“我相信妳還是有自己的辦法的，所以，我也想和妳多聊聊，壹邊接下來看妳怎麽接招。”
　　“壹方面。”殷夜看著方別眨了眨眼睛：“和妳單獨相處的機會還是挺珍貴的，我珍惜壹點比較好。”
　　方別嘆了口氣：“我洗完了。”
　　“妳明明只是泡了壹會而已，哪裏洗了。”殷夜說道。
　　“那我泡完了。”方別平靜說道。
　　然後從木桶中站起身來。
　　水聲瀝瀝。
　　殷夜看著方別：“身材很好。”
　　“果然在不要臉的領域妳僅次於我。”方別嘆了口氣，從木桶中爬了出來。
　　殷夜很失望。
　　“圍著白毛巾泡澡不是傳統嗎，妳失望個毛線。”方別壹邊穿衣壹邊說道：“妳走不走，妳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殷夜嘆了口氣：“好的。”
　　“祝妳好運。”
　　方別點頭：“我運氣壹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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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殷夜就真的走了。
　　方別也穿好了衣服。
　　並不是不能殺掉殷夜，而是沒有任何的用處。
　　殷夜沒有那麽好殺，秦只會在意活著的殷夜，而不會在意壹個死掉的。
　　再讓殷夜跟在方別的身邊，那麽很多事情就沒有辦法做了。
　　此時這個小屋空蕩蕩地只剩下方別壹個人。
　　他彎腰拾起那個沾血的包裹，來到窗前：“等等。”
　　方別喊道。
　　“幹嘛？”殷夜的聲音在夜空中回響，有些靈動空靈。
　　“汪直的腦袋要不要？”方別問道。
　　“妳不留著嗎？”殷夜問道。
　　“會臭的。”方別認真說道。
　　“買不起。”殷夜繼續說道。
　　“原價就可以了。”方別說道。
　　“好的。”殷夜點頭。
　　於是方別就將那個腦袋扔了出去。
　　沒有落地的聲音，殷夜在空中將那個包裹，接住，打開，確認了那個帶血的人頭。
　　即使是殷夜，也稍微有點意外。
　　“這不像妳。”殷夜說道。
　　“帶在身邊不方便，也像妳說的，沒有合適的買家。”方別淡淡說道：“我先走了。”
　　然後黑暗中再無聲音。
　　殷夜嘆了口氣。
　　其實她確實想跟在方別身邊再走壹段時間的。
　　但是那個少年有自己的想法，殷夜也不能強求。
　　回想在水桶中露出上半身的少年，身體的肌肉線條確實很優秀。
　　“真可惜不是個男人啊。”殷夜看著黑下去的窗口說道。
　　她提著腦袋繼續在黑暗中行走，走了差不多壹刻鐘的時間，然後伸手點燃壹束煙火。
　　煙火升天，綠色。
　　很快，就有人來到她的面前。
　　“參見殷夜大人。”
　　“不知道方別在哪裏？”
　　“如果方別在這裏的話，我就不會讓妳們來這裏送死了。”殷夜淡淡說道：“秦大人在哪裏，我要立刻去見他。”
　　“秦大人還在城外的船上。”
　　“蜂後與何萍呢？”殷夜問道。
　　當提及到蜂後，即使是眼前的人也有些微微的畏懼。
　　畢竟積威猶在。
　　“蜂後殿下不知所蹤，已經被何萍劫持，秦大人來不及解救。”
　　“有意思。”殷夜笑了笑。
　　“方別妳不用跟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夠跟住他的人，或者說還沒有能夠活著跟住他的人。”
　　“妳跟我去見秦大人吧。”
　　這樣說著，殷夜單手拎著那個染血的包裹，在黑暗中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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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則註視著眼前這個尚未瞑目的腦袋。
　　因為新死還沒多久，所以表情上是驚懼與釋然疊加的表情。
　　“方別的劍很快？”秦問道。
　　“很快。”殷夜半跪在秦的面前回答道。
　　“有多快？”秦問道。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殷夜靜靜說道：“像是流星那樣快。”
　　“他的很多劍，都只像是壹劍。”
　　“所有的劍譜上都沒有這壹劍。”
　　秦點了點頭：“那妳認為我有機會接下來嗎？”
　　“如果是秦大人的話，沒有問題。”殷夜說道。
　　“但是為什麽汪直死了？”秦問道。
　　“因為汪直還不夠強。”殷夜毫不猶豫地回答。
　　秦笑了起來：“其實汪直真的已經很強了。”
　　“雖然說和寧歡比起來要差了壹些，但是在其他方面，或許要比寧歡還強。”
　　這樣說著，秦看著殷夜：“方別砍了汪直多少劍？”
　　“壹百七十二劍。”殷夜說道。
　　“既然砍了那麽多劍，為什麽汪直還會死？”秦說道。
　　所謂壹招鮮，吃遍天。
　　就算方別的劍再快再強，汪直已經看了壹百七十二次，那麽黔驢技窮的應該是方別才對。
　　但是為什麽最後死的是汪直？
　　並且，方別的傷勢看起來很有限的樣子。
　　“因為汪直從第壹劍開始，就沒有防住。”殷夜說道：“方別出劍，汪直格擋。”
　　“方別出劍，汪直格擋。”
　　“自始至終都在重復這個過程，直到汪直氣力衰竭，方別始終能夠維持同樣水準的壹劍。”
　　“這不對。”秦搖頭說道。
　　“汪直所修煉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至少有九成都是真的，他的真氣雄渾程度，天下間幾乎可以排得上前三。”
　　“為什麽方別能夠比汪直還要耐久？”
　　殷夜看著秦，搖頭：“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秦點了點頭：“然後方別就把妳放回來了？”
　　“是的。”殷夜說道。
　　“他為什麽不殺妳？”秦繼續問道。
　　“殺我對大人構不成直接的威脅。”殷夜說道。
　　“但是至少能夠斬斷我的壹條手臂。”秦淡淡道。
　　“這並不會讓大人變得憤怒。”殷夜看著秦：“大人也知道，讓我跟在方別身邊，生死本身就在壹念之間，如果我死了，大人不會太意外，但是如果我還活著，大人反而會有些驚喜。”
　　秦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不是妳的話，其他人已經死了。”秦說道。
　　殷夜同樣點頭：“這個我不否認。”
　　“妳承他壹份情。”秦繼續說道。
　　“他壹向擅長做順水人情。”殷夜說道。
　　“妳還是想讓他做我的玉蜂？”秦問道。
　　“這個世間，沒有比他更合適的玉蜂人選。”殷夜說道。
　　秦笑了笑：“那麽妳呢？”
　　“我依然做大人的臂膀。”殷夜淡淡道。
　　“如果我讓妳做蜂後呢？”秦平靜說道。
　　“那不可能。”殷夜看著秦說道：“我可以做蜂後，但是做不好蜂後。”
　　說到這裏，殷夜自己嘆了口氣：“如果我真成了蜂後，那個時候對我不放心的反而成了大人您。”
　　秦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而是看了看窗外：“妳知道何萍去哪裏了嗎？”
　　“這裏並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地方。”
　　“但是大人沒有找到他們的下落？”殷夜問道。
　　“是的。”秦點頭。
　　“找不到他們的地方只有沒有蜜蜂的地方。”殷夜繼續說道：“就好像當初商九歌所做的那樣，如果有何萍在蜂後殿下的身邊，她們至少可以在山林中生活半年。”
　　“但是蜂後不會允許自己與世隔絕半年那麽久。”秦搖頭說道。
　　“還有，何萍終究會回來找我的。”
　　“這壹點我也同樣不否認。”殷夜看著秦：“除了山林之中，他們還有壹個地方可以去。”
　　“什麽地方？”秦問道。
　　殷夜看了看船外的黑色水流。
　　“海上。”她靜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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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何萍確實已經在了海上。
　　這壹切都是在方別的計劃之中。
　　所有的計劃都要有保底的條款，而這壹次，保底的條款派上了最好的用途。
　　“妳就是方別的師父？”燕九看著何萍說道。
　　他沒有想到，自己沒有等來方別，反而等來了方別的師父。
　　還有他師父身邊的這個女人。
　　“請問妳是？”燕九看著蜂後說道。
　　他多了壹個請字。
　　因為何萍對她非常的恭敬。
　　“顏玉。”蜂後簡單說出了兩個字的名字。
　　“顏玉小姐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燕九看著蜂後，她依舊蒙著白色的面紗，壹身白衣，聲音清脆空靈，但是單純從外面上看的話，完全看不出她的實力。
　　“還有，方別在哪裏，什麽時候會到？”
　　“我來寄存她。”而在壹旁，何萍開口說道。
　　蜂後看了何萍壹眼，但是沒有開口反駁。
　　“寄存？”燕九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是的，寄存。”何萍說道：“我要讓妳帶她回東瀛，然後去見東瀛天皇。”
　　“天皇不會見壹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燕九矢口否決。
　　“如果我來歷明了呢？”而顏玉則開口平靜說道。
　　“妳是什麽來歷？”燕九問道。
　　顏玉沒有回答。
　　“這個暫時不能說。”在壹旁的何萍開口說道。
　　“那我拒絕。”燕九毫不猶豫說道。
　　何萍嘆了口氣：“妳沒有拒絕的權力。”
　　“為什麽？”燕九的話音未落，他就感覺到自己的下巴上貼住了冰冷的東西。
　　那是何萍手中的劍鞘。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快的劍？
　　“妳的命，原本就是寄存在方別那裏的，而現在，到了需要償還的時刻了。”何萍看著燕九說道：“妳幫我照顧她壹年的時間，等到壹年之後，我會親自到東瀛接她回來。”
　　“壹個人？”燕九問道。
　　“是的，壹個人。”何萍點頭。
　　燕九嘆了口氣：“東瀛並不是什麽世外桃源，我只能答應把她帶到東瀛，但是能不能安然無恙，也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說到這裏，燕九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嘴唇：“就連我回去，也未必可以壹路順風。”
　　“只要帶回東瀛就可以了。”何萍點頭說道：“相信我，她會比妳更容易活下去。”
　　“既然這樣為什麽要來東瀛？”燕九問道：“她會東瀛語嗎？”
　　“我會。”顏玉終於開口。
　　用的就是東瀛語。
　　燕九終於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顏玉靜靜說道：“我會的東西，比妳想象中要多。”
　　“如果說真的有什麽令人遺憾的，那麽大概就只有我打架不是那麽厲害了。”
　　“既然這樣的話。”燕九點了點頭：“可以。”
　　“只是我需要問壹下。”
　　“現在方別究竟在哪裏？”
　　“我現在，是不是就可以離開這裏回東瀛了？”
　　顏玉回頭看向何萍。
　　何萍嘆了口氣。
　　“現在還不可以。”
　　“妳還要在海上等那麽壹段時間。”
　　“壹段時間是多久？”燕九問道。
　　“三天。”何萍平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