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局勢

　　長孫很清楚，如今長孫府她是回不去了，刺客既然能知曉他出宮之事，就壹定會在她回長孫府的路上等待。
　　實難相信，刺客背後的勢力竟已滲透到皇城甚至宮中，接連的刺殺，壹次比壹次驚險，這壹次，若不是青檸不惜生命相護，她定然難逃死劫。
　　寧辰和青檸還沒有醒來，長孫壹直感覺寧辰是個很特別的孩子，從第壹次見面她便有這種感覺，都說高處不勝寒，自從她入做了夏皇後無時無刻不在體會著這種感覺，甚至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連她的至親家人在面對她時都隱隱有了壹絲恭敬之意。
　　青檸是她壹手帶出來的，與她也很親近，但正是由於這種關系，對她的態度更顯得尊敬多於親近，若說還有其他感情，或許是感恩多壹些。
　　第壹次見寧辰時，她壹直看著壹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追著什麽壹直跑，好奇之下，她也沒有打擾，誰知道這少年就壹頭撞進了她的懷裏，最後壹問竟然只是在追壹枚銅錢。
　　從寧辰的目光中，她沒有看到所有人見她時那種恭維、虛偽、甚至畏懼之情，雖然有壹絲心虛，但很明顯是撞到她有了壹些尷尬，而在她拿了他的銅錢後，這小家夥竟然還想開口要回來的意思。
　　後來，她便叫青檸把寧辰帶到了未央宮，她知道，這樣的孩子若在其他地方肯定是要闖禍的，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寧辰似乎還不領情，再見他時，那種不情不願的樣子她至今還記得很清楚。
　　接下來熒惑守心的事情，就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為此她還特意召見寧辰，確認事情的真假，她壹生識人無數，若是活了好幾十年的老家夥或許還能瞞得過她，但寧辰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說話是真是假她壹眼便知。
　　熒惑守心本來不算什麽，但出現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就是大事，夏皇已決定要出兵，欽天監明知熒惑之象將臨卻選擇隱瞞，其目的就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今日，她出宮回長孫府，青檸竟將寧辰也拉來了，她只是驚訝了壹下也沒問什麽。
　　真正讓她吃驚的是今日寧辰的表現，從他拉著她逃跑到他在藥房中朝掌櫃討要硫磺、硝石都藥石時制造不知道什麽東西時那壹份冷靜，她後來讓掌櫃去她們遇刺的地方看過，那裏半條街道都被炸的面目全非，官兵到來時更是發現了壹地碎裂的血骨。
　　寧辰接連的出人意料的表現讓她越來越是吃驚，關於給青檸輸血壹事她還特意問過掌櫃，可是掌櫃明確表示這個世上還從來沒有聽說過給人輸血可以治病或療傷，甚至連醫書中都不曾有過記載，但不管她信還不是不信，青檸的脈象正在漸漸穩定，顯然已渡過了死關。
　　不過，這壹次長孫決定把寧辰救她的事情給隱瞞下來，並且將之前寧辰提醒她熒惑的功勞也給大而化小，這不是打壓，而是壹種保護的手段，畢竟後者的根底太薄，突然立了這麽大的功，很容易遭人妒忌從而設計陷害。
　　想來她遇刺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宮中，寧辰帶著她趁亂逃入人群，之後又將青檸救了出來，也就說她們的行蹤如今並沒有人知曉。
　　她也曾想過，讓掌櫃去長孫府報信，可是隨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是被有心人註意到，恐怕掌櫃前腳剛到長孫府，後腳就會有人來渡安藥房。
　　其實去長孫府報信的最好人選是寧辰，因為臉生，不像掌櫃很多人都知道其渡安藥房掌櫃的身份，即便讓人註意到，也不會猜到她們的落腳地點。
　　“渴。”
　　就在這時，床上，寧辰半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壹聲。
　　聽到寧辰的聲音，長孫回過神，到桌前倒了壹杯水走到床前，小心扶起寧辰然後將水遞到後者嘴邊。
　　寧辰迷糊中，哪知道眼前人是他最害怕的長孫，微微擡起身子，喝了幾口水，然後推開杯子，壹轉身繼續睡。
　　長孫無奈地笑了笑，這壹輩子還是她第壹次這樣伺候人，就連夏皇都沒這個福分。
　　那壹邊，青檸依然還沒有醒來的跡象，畢竟受了那麽重的傷，壹時半會兒就不可能醒來的，好在這裏是藥房，什麽藥材都有，只有脫離危險，早晚都能好起來。
　　不知不覺，天已轉暗，黑夜降臨，長孫心系熒惑之事，走到窗前，靜待這壹刻的來臨。
　　同壹時間，夏皇宮，天諭殿，夏皇孤身立身殿前，擡頭看著天空，壹身龍袍在黑夜中隨風飄動，夜寒露重，然而，卻無壹人敢上前提醒壹句。
　　南方的天空之上，心宿帝星已經璀璨如初，壹旁的熒惑依舊如昨夜壹般黯淡，看起來並無變化，但，有心觀察的人都發現，兩者的距離真正的近了。
　　夏朝西方，壹處不為人知的荒蕪神殿中，壹位看起來普通的無法再普通的年輕男子走出，只是平凡的壹步，卻不知道走了多遠，然而，就在道人走出神殿的剎那，本來荒蕪的地域，卻出奇的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壹般。
　　世人不知，消失的神殿就是永夜神教第壹殿，更不知曉，走出的年輕男子，便是神教的神子。
　　熒惑守心，塵世暗夜壹百年！
　　這是永夜的預示，同樣的預示，在北方的古蒙王庭，西南的度厄寺，大夏的天蒼書院紛紛出現。
　　就在這壹刻，天際，終現最驚人的變化，本來黯淡的熒惑星，突然迅速明亮起來，雙星鬥艷，紅滿星空。
　　“天意。”
　　太識公府，帝師看著天際，輕聲壹嘆，禍星沖天運，預示著大難的降臨，這壹次，大夏恐也難避免。
　　“太識，妳著像了！”
　　略帶輕笑的話聲中，壹道華美無雙的身影走來，年齡看起來不過三十左右，面如冠玉，正是三公之壹的惜羽公。
　　“好友，妳這麽晚來此不是專門為了嘲諷太識的吧。”帝師看了壹眼前者，淡淡道。
　　“我知曉今夜好友必當心情不佳，因此過來相陪以舒緩好友心情。”惜羽公輕聲壹笑，回應道。
　　“哦？那太識倒要感謝了！”帝師道。
　　“呵，客氣。”惜羽公笑納。
　　“年歲近百，妳還是這麽不要臉。”帝師諷刺道。
　　“好說。”惜羽公依然笑對。
　　這壹夜，天下大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上爭艷的兩顆紅星吸引，天諭殿中夏皇直感身體壹陣陣虛弱感襲來，有心人註意到，夏皇宮上空，那千年以來不可撼動的真龍氣運正迅速削弱，無敵的夏皇朝終於不再牢不可破，神州的天真的要變了。
　　氣運，這是壹種難以言語表達的大勢，當初神州割據，戰禍紛起，夏皇朝應運而出，橫掃天下，百朝臣服，建立千年不朽的皇權，如日中天的氣運，連存在了不知道多少萬載的永夜神教都不得不暫避鋒芒，隱於黑暗中，這千年的確是大夏的千年，無可厚非，無可爭議。
　　但，如今大夏的氣運卻真實地在削弱，意味著什麽？
　　天下的智者都知曉，這意味著大夏不再無敵，不再無可撼動。
　　幸運的是，整個天下能看出這壹點並不多，畢竟真正能被冠上智者之人，壹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好漂亮的星星啊！”
　　渡安藥房內院，就在長孫眉頭緊鎖思考日後解決之法時，本該在床上老實躺著的寧辰偷偷看過青檸的情況後，無聊地裹著被子趴在窗戶邊，頗為悠閑地看起了星星。
　　長孫當即壹腦門黑線，這個時候能說出這話也就這家夥了。
　　不過，長孫不得不承認，撇去熒惑守心代表的意義不談，此刻雙星鬥艷，滿天血紅的景象的確很是美麗。
　　長孫突然想起，昨天寧辰也是由於偷偷地爬到青檸屋頂看星星才因緣巧合地提醒了她熒惑壹事，這小子似乎對看星星有著十分的愛好。
　　“寧辰，妳很喜歡看星星嗎？”閑來無事，長孫好奇地問道。
　　“是啊！”寧辰壹邊數星星，壹邊分心回答道。
　　“妳今年還不到十六歲吧？”
　　“是啊！”
　　“妳的家不在皇城吧？”
　　“是啊！”
　　“昨日我問妳話時，妳提起的那位高人是妳編的吧。”
　　“是啊……啊，不是。”
　　話出口，寧辰這才反應過來，扭過頭看著長孫，心中大是懊惱，姜果然是老的辣，他這點道行比起長孫還不夠熱身的。
　　長孫看了壹眼心虛的寧辰，緩緩道：“看在今天妳救了本宮和青檸的份上，這事就不予妳計較了，妳也算是立了兩件不小的功勞，本宮還可以考慮答應妳幾個請求？”
　　“幾個都行？”寧辰兩眼壹亮，難掩興奮問道。
　　“妳想要幾個？”長孫心中好笑，問道。
　　寧辰心中掙紮壹翻，小心翼翼地伸出壹個巴掌，待看到長孫那危險的眼神後，又趕緊收起了三根手指。
　　“兩個行嗎？”
　　“說吧。”長孫點頭道。
　　“我不要當太監，我要出宮。”寧辰張口即來，兩眼放光，醞釀這麽久，終於有機會跑路了。
　　長孫壹楞，她沒想到寧辰的要求會是這個，心中思慮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行。”
　　寧辰大急，蹭地跳下床，據理力爭道，“君子壹言，駟馬難追，娘娘您可是皇後，不能說話不算話。”
　　聽到寧辰以下犯上的質問，長孫也不生氣，慢條斯理地回道：“本宮是女子，不是君子，再說，本宮只說考慮答應，又沒說壹定答應。”
　　寧辰當時氣的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嘭地坐在床上，自顧自地生悶氣。
　　“這個作廢，妳還有壹次提要求的機會。”長孫提醒道。
　　“沒有了。”
　　寧辰心情大不好，轉身壹頭鉆進被子裏，蒙住頭，悶聲道。
　　“不急，什麽事情想起來再告訴本宮。”看著寧辰吃癟，長孫心情很是不錯，開口道。
　　“嗚嗚。”
　　被子中傳出嗚嗚兩聲，似是回應，卻更像是無言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