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放手

　　星域古路，浮島嶙峋，知命會神機，劍上交鋒，華光騰四野。
　　神機壹掌撼蒼穹，不畏神兵之利，強行抓向前者手中劍鋒。
　　“江山易手。”
　　掌劍相接的剎那，寧辰手中星魂勢轉，颯颯冷光，破空而出，斬向前者奪劍之手。
　　神機掌上風雷大作，擋下劍光旋即掌勢再催，順勢拍向前者心口。
　　“白虹。”
　　掌至，紅衣瞬動，避過掌力，白虹現鋒，至柔之劍，纏繞上前者手臂。
　　壹劍困敵，壹劍隨之斬下，冷然殺光，破天斷嶽。
　　神機眸中異色閃過，手中紫霄揮斬，迎上破天之劍。
　　轟然壹聲震，天地兩混沌，無邊怒流狂嘯激蕩，兩人身下浮島轟然崩碎，碎石飛舞，彌散漫天。
　　“劍，歸真。”
　　剎那間的風起，劍光大盛，凝練為壹，破空而過。
　　“九星化盤，烽火定天。”
　　神機劍轉，星空之上，九顆大星震動，雷霆相連，神威撼世。
　　劍招相碰，余威震天，紅衣退半步，劍勢未停，瞬身而過，雙劍易手，星魂開天。
　　宛如洪濤壹般的攻勢，壹劍快過壹劍，壹劍沈過壹劍，驚世之決，握劍的剎那，便不容絲毫留情。
　　壹生嘗血，不悔不恨，唯有劍，生死並行。
　　浮島間，紅衣速度越來越快，手中之劍亦越來越快，不屈的鳳凰，面對星域至強者依舊不肯低頭，只要劍還在手，此路便要壹直走下去。
　　為什麽如此執著，明明放下以後，前方之路，便不必如此辛苦。
　　為什麽劍鋒滿紅，若當初不曾相遇，命運結下的緣，便不會在心中深處，刻下傷痕。
　　為什麽！為什麽！
　　聲聲劍音，似是在問，漫長壹生，從五劫到三災，從至尊到踏仙，從壹教之主到壹域之尊，今生度不完的劫，要到何時，才至終點。
　　紅衣掠動，身影片刻未停，眸中的堅定，壹如初時，從未片刻動搖。
　　鏗然的劍聲，舞著簌簌風聲，壹往無悔的劍，劍意越來越盛，在星空間，輝耀如漫天繁星。
　　“嗯？”
　　感受到前者身上越來越強大的劍意，神機眸中閃過壹抹流光，揮劍震開戰局，旋即翻掌劃過劍鋒，周身紫光極盡升騰，洪濤暗流蔓延而出。
　　極招將現，寧辰神色不變，腳步壹踏，周身劍流沖天，縱橫瑰麗，照亮星空。
　　“涅槃。”
　　劍光盤繞，蛻變，驚世壹劍，斬開星空，瞬至神機身前。
　　超越境界限制的劍，如此耀眼，神機眸中異光道道，紫霄迎上，硬撼曠世之劍。
　　下壹刻，壹聲驚天動地的劇震想起，漫天劍光應聲消散，紫色戰衣的星域至強者走出，壹身氣息，宛如浩瀚星空。
　　揮手收劍，神機看著前方紅衣年輕人，面露贊賞，曉月樓主的評價，果然不虛。
　　除卻他們這些老怪物，此子便是天下第壹。
　　“多謝前輩承讓。”寧辰收劍，態度恭敬道。
　　“本座沒有讓妳，能逼本座動用超越虛境的力量，便是妳贏了。”神機平靜道。
　　“神機前輩實力，晚輩萬不及壹，若非前輩壓制修為，晚輩連半分獲勝的可能都沒有。”寧辰態度依舊恭敬道。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墨門第九子，妳能活到今日，不是僥幸。”
　　神機淡淡應道，語氣中並沒有諷刺之意，能活下來，便是本事，即便絕世奇才，若成長不起來，毫無作用，所以，活著，才是真正的本事。
　　“多謝前輩贊譽。”寧辰應道。
　　“可惜，妳資質太差，學不了本座的本事。”
　　說完，神機目光看向遠方正走來的兩人，開口道，“妳可想好，能與本座學武，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那個小姑娘天資千年難得壹見，若是跟本座走，他日邁入第四境，非是妄想。”
　　寧辰回首，看著兩人，沈默下來。
　　“妳的命格，多災多難，她跟在妳身邊只是壹起受苦，本座可以認真的告訴妳，妳能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已透支了太多生命潛能，天分資質雖然不是絕對，但某種程度上已決定了壹個人的上限，她的前途不可限量，而妳，快要到盡頭了。”神機平靜道。
　　聽著前者的話，寧辰越發沈默，不言，亦不語。
　　“放手吧。”神機看著眼前年輕人，認真道。
　　“若真是因為師承之事，本座可以再退壹步，這聲師尊本座不應也罷，本座壹生無子無嗣，便認這個丫頭做義女，讓其得吾所有傳承。”神機正色道。
　　就在這壹刻，遠方虛空之上，曉月樓主看著浮島間的兩人，輕輕壹嘆，看來，不需要他插手了。
　　“樓主，那位前輩說的都是真的嗎？”紅鸞面露震驚道。
　　“恩。”
　　曉月樓主點頭，嘆道，“寧辰的資質本來就不適合學武，硬是走到今日，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可是……”紅鸞壹怔，著急道。
　　“這是天命。”
　　曉月樓主擡手打斷了前者的話，道，“妳可知他為何到今日還是突破不了先天境，這便是根源，踏仙不同先天與後天，不得天選，即便再努力，也難以寸進，而那位阿蠻姑娘卻不同，無垢玲瓏心千年難見，只要肯用心修行，總有壹天，所有人都要仰望，包括寧辰。”
　　紅鸞面露悲哀之色，道，“為什麽，上天對他總是這樣不公。”
　　“錯了。”
　　曉月樓主搖頭，道，“非是不公，而是因為他不適合走這條路，以他的聰明才智，在人間王朝封侯拜相輕而易舉，只是，他選擇走上了修煉之路，說實話，他已做的很好，超出想象的好，但。”
　　剩下的話，曉月樓主沒說，身在至尊境，真正實力卻堪比踏仙實境，這樣可怕的年輕人，人間唯壹，本來他以為此子能打破這個天命，但，現在看來，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不入踏仙，那他和那位阿蠻姑娘早晚會是兩個世界的人。
　　事實上，他將阿蠻留在身邊，已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後者的成長。
　　雖然殘酷，但這便是事實。
　　遠方，浮島間，阿蠻帶著音兒走來，看著不言不語的寧辰，心中莫名地升起壹絲不安。
　　寧辰回頭，勉強壹笑，聲音有些沙啞道，“阿蠻，我輸了。”
　　阿蠻壹怔，眸中瞬間溢出淚水。
　　音兒不懂，然而，也感覺出來氣氛不對，緊緊拉住身邊女子的手，不肯松開。
　　“百年。”
　　神機輕嘆，道，“阿蠻，妳跟本座走，拜不拜師不重要，只需百年，天下再無妳不可去之地。”
　　“我不去。”
　　阿蠻眸中淚水滴下，搖頭道。
　　“妳留下，能陪他走多遠？十年，百年，還是五百年，妳在他身邊，他要處處謹慎，嚴重受制，而妳的成長，也會受到他的影響，浪費光陰，妳們的路，本來就不壹樣，強行同行，只會互相牽制，對妳，對他，都不是好事。”神機正色道。
　　阿蠻身子壹顫，下意識地伸手抓向身邊之人的手，然而，入手，壹片說不出的冰冷，不斷顫抖的冰冷。
　　原來，原來，他也在痛。
　　“小師娘。”
　　音兒緊緊拽著前者手臂，大眼睛中縈上淚花。
　　阿蠻擡手擦掉了小丫頭臉上的淚水，柔美的臉上露出壹抹溫和的笑容，道，“音兒，從今往後，照顧好妳師父。”
　　“我不。”
　　音兒聞言，雙手拽地更緊，說什麽也不肯松開。
　　“百年，妳會等我嗎？”
　　阿蠻目光看向眼前之人，淚中帶笑道。
　　百年之後，生死何在，難以許下的承諾，寧辰右手壹顫，想回答，卻再也說不出壹句話。
　　“不回答，我便當妳答應了。”
　　阿蠻嫣然壹笑，握住牽著的手，終於選擇放下。
　　寧辰擡手去抓，然而，落入手中的唯有壹滴轉身時飄落的淚水，宛如珍珠，晶瑩無垢。
　　“墨門第九子，妳讓本座刮目相看了。”
　　離別時最後的傳音，神機看著浮島上的紅衣年輕人，眸中閃過壹抹敬色，壹句放手，說得容易，做起來，太難。
　　也許百年之後，他們真的已是兩個世界的人，壹個落入塵埃，壹個站在天上，但，這樣的壹個人對於阿蠻來說，或許，也是壹段珍貴的回憶吧。
　　虛空漸漸閉合，再也看不到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遠方，親眼見證這離別壹幕發生的曉月樓主心中壹嘆，輕聲道，“相見時難別亦難，墨門第九子，這是本樓主第壹次希望自己的判斷都是錯的。”
　　修行路難，誰又肯放棄身邊所剩不多的溫暖，這壹份孤獨，唯有自己才能深切體會。
　　此子，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卻也是對自己最殘忍的選擇。
　　片刻後，虛空卷動，曉月樓主帶著紅鸞離去，消失天地之間。
　　“寧辰。”
　　音兒拉著身邊之人，盈滿淚水的大眼睛中盡是擔憂，她很清楚，小師娘離開，對寧辰來說肯定是壹個不小的打擊。
　　“我沒事。”
　　寧辰勉強笑了笑，擡手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道，“我們走吧。”
　　說完，寧辰沒有再多言，帶著小丫頭朝前走去。
　　相伴的兩人，漸漸遠去，然而，紅衣的身影第壹次站的不那麽筆直，原來，心如鋼鐵般堅強的知命，也有感到累與痛的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