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武君

　　兩刻鐘的時間，寧辰已到極限，後背塌濕，不得已，開始嘗試著運轉丹田氣海中的真氣，壹點點往左腿上匯聚，很微薄，但左腿上火辣地疼痛感與空虛感都減輕了不少。
　　看到寧辰重新站的穩了，青檸不露聲色地點了點頭，真氣的運用需要自己體會，別人說的再多也是別人的。
　　她不願教他招式，主要還是不願他走上武道這條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壹踏上這條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她要教給他的身法，是最容易的學的壹種，不同於輕功之法，此身法註重是小範圍內的挪移和閃避，說白壹點就是保命用的。
　　寧辰多少猜到青檸的壹些苦心，所以沒有抱怨苦與痛，只是努力地堅持著。
　　半個時辰後，氣海中的真氣已經消耗地七七八八，寧辰再次從左腿上感受到那刺骨的疼痛，而且愈發濃烈。
　　壹旁，青檸始終沈默，即便知道寧辰已到極限，也不開口半句。
　　然而，寧辰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人的潛力都是無窮的，尤其是涉及生命時，因為他知道，他今日流下的每壹滴汗都會讓日後活下來的機會大壹點。
　　他怕死，所以，他只能不怕苦。
　　與此同時，天諭殿中，夏皇坐在龍椅之上，靜默沈思，下壹刻，壹道身影出現在殿下，悄無聲息，仿佛是從虛空走出。
　　夏皇並不驚奇，而是淡淡問道：“怎麽樣。”
　　“毫無進展。”殿下的暗龍衛恭敬應道。
　　夏皇眉頭壹皺，怎麽如此。
　　“稟陛下，天工司與工部坊已再三確認，那十七種藥石不論怎麽配比，都不可能產生當日的爆炸效果。”暗龍衛沈聲道。
　　當日的情況，震驚朝野，整個正奇宮內部都被炸了個通透，生生轟出了壹條壹眼可望穿東西的通道。
　　此天賜之物，大夏若能掌握，當世再無壹合之敵。
　　夏皇雙目微微瞇起，仔細權衡利弊。
　　本來，他是趁著這次機會，盡快除掉這個小太監。
　　有才並不是錯，但擁有了不該擁有的才能，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宮中眼睛太多，而且有皇後護著，不論明著還是暗著，想要動手都不方便，正好這壹次馨雨過來請旨，他也順水將這個小太監遣到宮外。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天賜之物竟然如此難以試出。
　　想了片刻，夏皇心中定下，平靜說道，“讓天工司與工部坊繼續嘗試，另壹方面，此次和親路上，妳暗中跟著，莫要讓這個寧辰出事。”
　　“是。”
　　暗龍衛壹禮，正要離開，身子又頓了下來，開口問道：“陛下，若是有變，應當如何？”
　　夏皇眼中閃過壹抹殺意，冷冷地吐出了壹個字，“殺！”
　　如此神物，大夏可以得不到，但絕對不能讓別人得到，逼不得已，便讓此天賜之物徹底消失，任何人都不需要得到。
　　暗龍衛意領神會，旋即無聲離去。
　　……
　　遙遠的西方，空間晃動，如同海市蜃樓壹般，壹座荒蕪的神殿明滅不定，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突然，壹陣霸道絕倫的氣息降臨，從神殿中鋪散開來，恐怖的壓力簡直要化為實質，大地不斷開裂，壹道道綿延百丈之外。
　　“恭迎武君。”
　　“恭迎武君。”
　　……
　　天搖地動的恭迎聲中，神殿轟然鑄落大地之上，虛空靜止，沈重古樸的神殿大門徐徐打開，壹眼望去，神殿之中，兩排將士整齊地跪在地上，頭顱低低垂下，下壹刻，壹道如神魔般的威武身影壹步步走上王座，轉身坐下剎那，天地為之色變。
　　“武君萬歲。”
　　“武君萬歲。”
　　武君出關，眾將歸位，第壹神殿正式開啟，睥睨天下之威，千年之後，又壹次重現人間。
　　“天荒。”
　　王座之上，夜武君開口，頓時，虛空之中，壹柄血氣沖天，兇威逼人的戰戟出現，鏗然壹聲，插落大地之上。
　　神戟天荒，再臨人間。
　　同壹時間，四方有感，天蒼書院壹座平凡的屋中，院長身子壹頓，停下了手中的筆，蒼老的雙眼看向西方，露出了壹絲憂愁。
　　北方，北蒙王庭的皇宮中，國師從入定中醒來，平靜開口道，“通知軍師，夜武君出關了！”
　　“是。”
　　南方，度厄寺中，壹個正在誦經的幹枯老僧手中念珠略停了壹下，只是壹瞬後，便又繼續撥動下去。
　　東方，離大夏不遠的荒城中，壹柄劍輕動，再無下文。
　　不久之後，壹道清麗的身影走來，靜靜拿走了城中的劍，傾城的容顏，讓荒城如添色彩。
　　“此劍承影，今後歸妳所有。”荒城風動，帶出壹道平靜的聲音。
　　“多謝叔叔。”暮成雪恭敬道。
　　天下之變，起的驚天而又平靜，唯有世間最頂端的幾名先天感知到這壹刻的到來，永夜批示，初現罪兆。
　　永夜神教第壹殿出，至強武君，以睥睨神州、舉世無敵之態再臨世間，傳說的強者，不死的魔軀，終將又壹次在人間燒起戰火。
　　占據神州大半疆土的大夏首當其沖，不可避免地面臨起最強的挑戰，西方第壹神殿，北方北蒙王庭，虎狼齊噬，強如大夏，也難以承受。
　　然而，身在未央宮的寧辰對此壹無所知，也無需知曉，不管是武君，還是永夜神教，此時都高出他的能力與認知太多，他不夠高，所以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他來頂。
　　青檸教的身法實際上壹點也不簡單，因為他要在十五天內學會，更讓他不得不接受的是，他真的不是天才。
　　青檸很耐心，雖然有時會很兇，很暴力，但總歸還是算很耐心。
　　十幾天確實很短，十五天後，寧辰果然沒有能脫胎換骨，他還是武道壹品的菜鳥，身法也練得磕磕巴巴，不過，萬事開頭難，作為剛剛接觸武道的小菜鳥，已不能要求太多。
　　大夏的送親隊伍整裝待發，浩浩蕩蕩地禁軍足有五百騎，雄姿英發，威勢逼人。
　　寧辰跪在長孫寢殿門口，默默磕了三個響頭，旋即起身離開。
　　他被夏皇指命為妙語公主的近侍，必須提前半日前去報道。
　　“娘娘，他走了。”寢殿之內，青檸輕嘆壹聲道。
　　她與寧辰認識這些日子，才算見識到什麽叫做桀驁不馴、膽大包天，在這個皇宮中，寧辰是唯壹沒有跪過夏皇的人，甚至連最初見到皇後娘娘，他也不曾跪過。
　　長孫靜靜地看著殿門，壹語不發，沈默許久之後，平靜起身，道，“走吧，跟本宮壹起去為妙語送行。”
　　“是。”青檸頷首，隨之跟上。
　　天諭殿，漢白玉鋪築的石階前，夏皇大殿之前，俯視著下方浩蕩的送親隊伍，雙眸深邃平靜，周身壓迫的氣勢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大夏千年來最平庸的壹位帝皇。
　　夏皇身後兩側，長孫和萬貴妃端坐華蓋之下，壹位尊貴無雙，壹位艷麗逼人，讓下方所有臣子都不敢擡頭直視。
　　大夏最尊貴的三人相送，石階下方，五百禁軍齊齊跪地，鎧甲鏗鏘，連成黑壓壓壹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耳欲聾的呼聲驚破天宇，夏皇伸手，呼聲頓止，整個天諭殿下壹片恐怖的寧靜。
　　夏皇開口，淡淡道：“啟程吧。”
　　“啟程。”
　　送親隊伍前方，壹名渾身包裹在黑色戰甲中的將軍大喝，旋即戰馬嘶鳴，五百禁軍帶著護著送親隊伍浩浩蕩蕩地朝前方趕去。
　　隊伍之中，壹駕極盡華美的馬車旁邊，寧辰回首望了壹眼天諭殿前的長孫和青檸，心中閃過壹抹傷感，這壹次，或許真的是永別了。
　　他是幸運的，進宮之後遇到了長孫，可惜，他不得不走。
　　送親隊伍壹路東行，五百禁軍之後，宮女太監，大車小車，整個隊伍從頭到尾不下五裏，讓人壹眼都望不到盡頭。
　　寧辰的位置在隊伍的最中央，身側便是妙語公主的馬車，對於這個女子，天下人都是陌生的，當今夏皇對親兄弟還算寬厚，當然，前提是諸位親王有足夠的自知之明。
　　華親王在當今夏皇繼位之時便卸去了身上的大小官務，安心地當自己的安樂王爺，極少出現在眾人眼前，因此對於華親王有這麽壹個女兒，天下人了解的也是甚少。
　　寧辰壓根不關心這些，他在乎只是怎樣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跑路，至於送親，都這麽多人送了，也不差他壹個。
　　只是，在看到身後黑色馬車中的壹道若隱若現的蒼老身影時，他又不得不暫時把跑路的想法壓了壓。
　　車中的身影很安靜，壹路上從未說過壹句話，透過風吹起的布簾，寧辰看到壹位年紀壹大把的老者，壹身青衣，盤坐在馬車中，腿上橫著壹把劍，劍未出鞘，看起來並不出奇。
　　寧辰心嘆，但凡這麽能裝的不是劍者，就是賤人，很明顯，這壹個屬於前者。
　　看起來，夏皇對於這壹次和親還是很在意的，不僅派了五百禁軍護送，還特意在公主身邊安排了這麽壹個高高手。
　　跑路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寧辰心思動了又動，決定先打入敵人內部，然後再尋找可趁的機會。
　　“前輩，妳渴嗎？”
　　“前輩，妳餓嗎？”
　　“前輩，吃個水果吧。”
　　“前輩……”
　　……
　　之後的三天中，寧辰腆著臉隔三岔五便到老人面前獻殷勤。
　　老人開始壹直沈默，然後，繼續沈默，最後實在忍無可忍，直接氣息壹蕩，將寧辰震出馬車外。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寧辰的耐心，他沒想到壹個人的臉皮居然真的可以厚到這樣肆無忌憚、喪心病狂的地步。
　　所以，五日後，老人妥協了，任憑寧辰在馬車上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地說著廢話。
　　寧辰也不在乎老人不理他，有馬車坐就不錯了，總比在下面走著強。
　　至於公主那裏，他壓根就沒有被召見過。
　　“前輩，妳這把劍不錯誒，能借我看看嗎？”
　　說的累了，寧辰把目光放在老者身前的劍上，好奇之下，看老人沒有反對便伸手想要瞧壹瞧。
　　“唰！”
　　就在這壹刻，劍光閃過，瞬間照亮整個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