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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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壹章 千嶂重隔音信微(下)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34

  “還是沒有消息。”
  面對沈括的詢問,韓岡搖了搖頭。已經快十天了,自從王韶領軍進了露骨山後,只在第三天有壹人帶回來王韶的密信,說是正在順利前進。但從那天之後,到現在就再也沒有壹個準確的消息傳回來。
  “會不會出什麽……”沈括欲言又止,下面的話不能亂說。
  “露骨山崇山峻嶺,林深草密。進去之後,當然不容易將話傳回來。在下已經派人去岷州了,從那裏得到洮州的情報,還是要快上壹點……存中兄不必太過憂心!”
  沈括看著只有自己壹半年紀的韓岡,沈穩得根本不像壹名年輕人。而且同在狄道城中的這十來天,他更是親眼看到了韓岡處置事務事的表現,衙門中積年老吏都很難比得上他。好幾次見到韓岡壹邊跟人說話,壹邊批奏公文的場面。分心二用的情況下,兩邊卻壹點也不亂。這份治才,讓沈括也不免要贊嘆壹二。
  而眼下表現出來的心性,則越發的難得。早慧的所在多有,沈括自己就是。但心性老成,做事舉重若輕的少年人,世間卻是少有得見。就如他曾見過的王家大衙內,才學不差,名氣更大,但行事可就要遜色韓岡許多了。
  不過看著這樣的韓岡,沈括的心裏更是不喜歡。這樣下去,他根本找不到插手經略司軍務的機會。難道他沈存中巴巴地趕到河湟來,就是為了擺著算籌,來計算錢糧的嗎?
  但韓岡現在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沈括壹時間也找不到機會,幹笑了兩聲:“既然玉昆妳這麽說,那就再等等,希望王經略吉人天相……能馬到功成。”
  正在說話的時候,忽聽外面的衛兵來報,說是王中正王都知來了。
  韓岡和沈括起身走到廳門外,迎著王中正進來。
  王中正找韓岡有事。行過禮,他便板著臉問道:“韓機宜,臨洮堡臨洮堡那邊傳話過來,說是出城樵采的士兵被蕃人殺了十好幾個。景都監說是要出兵,為何機宜妳移文去阻止?”
  韓岡壹聽,心頭頓時大怒,繼而又是壹陣疑惑,什麽時候王中正的手伸得有那麽長,耳目有這麽靈敏了?他才把批復的文字讓人移送臨洮堡,這監軍就殺上門來了?
  心中雖是不快,但王中正眼下畢竟是名正言順地壓在韓岡頭上。他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向王中正解釋道:“禹臧花麻其人狡詐無比,不會閑得無事,便殺樵采之人來解悶。多半是有什麽陰謀詭計要施展,壹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落入他的陷阱。”
  “禹臧花麻不是退兵了嗎?!”王中正質問著。
  “但禹臧家的老巢就在蘭州,才百多裏的路程,夜裏回蘭州喝酒吃飯,第二天就能又趕回來。”
  韓岡說得有趣,王中正笑了兩聲,繼續問道:“那韓機宜妳說禹臧花麻會有什麽陰謀詭計?”
  “不論禹臧花麻轉著什麽主意,只要以不變應萬變,守著臨洮堡就夠了。”韓岡可不會隨便亂猜測,萬壹說錯了,話語權便會有所損失——王中正……還有沈括,都在這邊虎視眈眈呢——只有壹些顛撲不破的道理,才是眼下該說的話。
  “但樵采多被殺,臨洮堡該怎麽辦?總不能不開夥吃飯吧?”王中正反問道。
  “樵采被殺,那就不要向北去砍柴,改去南邊砍柴好了。這幾天吃的虧,終有報復回來的日子,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韓岡堅持著要維持河湟的穩定局面,王韶消息不明,河州城那邊正在清理周圍木征的親信蕃部,熙河路再也動蕩不起,“不知都知能不能讓景都監安穩壹點,壹切等經略回來再說?”
  “這可不好辦。”王中正很是為難的模樣,“中正雖然奉旨前來監軍,但終究還是壹個外人啊!”
  見著王中正邊說話,邊瞥眼看自己。韓岡心神壹凜,知道前面自己說錯話了。王中正現在是趁著話頭,要讓自己承認他的指揮權!——不,不是自己說錯話。而是王中正過來時,就打著這個主意,只是自己不覺察間被他引了過去。
  想要幫著壓制景思立很容易,承認他王中正擁有指揮全局的身份就可以。
  怎麽可能!
  承認壹個閹人指揮眾軍的權力,他韓岡還要在文官的隊伍中混跡嗎?沈括在旁邊都變了臉。
  “嗯?”
  韓岡突然很奇怪地看了沈括壹眼,他怎麽不說話?
  壹般的文官不是應該在這時候將話題引開,或是直接叱罵嗎?——兩種做法就看各人對閹宦的厭憎程度了——但沈括卻不開口,只是臉色稍稍變了壹下,難道是要看自己的笑話?!
  韓岡心頭多了壹陣猜疑,更多了壹點怒意,王韶這麽壹走,牛鬼蛇神全都蹦出來了!
  只是王中正的進攻還是要應對的。卻不是同意或是反對,而是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這就不好辦了”。又猛然擡起頭,“即是如此,那韓岡不敢讓都知為難,還是再給景都監寫封信去,述說利害吧。希望景都監能聽得進去。”
  韓岡順著王中正的話,將他本人的逼宮輕輕卸到壹邊去。韓岡寧可讓景思立出兵,也不會讓王中正能夠指揮全軍。兩者的性質和危害完全不同,他可不敢在自己手上開這個口子。天子下令倒也罷了,自己把宦官請來主持軍事,要被天下的士大夫戳脊梁骨的。
  事辦砸了,日後還有改正的余地。但名聲臭了,可就再難以挽回。
  王中正不意韓岡如此說話,盯著韓岡壹陣,見到他始終沒有半點改口的跡象,黑著臉站了起來:“那就照玉昆妳說的去做好了。希望景思立能聽得進去!”
  “也只盼望如此了!”韓岡雖對此不抱希望,也只能順口這般說下去。總不能說,景思立必然會把勸告放壹邊,去出兵掙功勞。
  他起身送了王中正出去,回來後對沈括嘆道,“真真是讓人閑不得啊!”
  沈括也嘆道:“幸好玉昆妳沒有搭他的話,不然可就要出大亂子。傳到京中,禦史臺都不會放過。”
  話聲壹入耳,韓岡登時又是疑惑起來。這馬後炮不該說的啊……現在說出來,反倒讓人以為他是因為軟弱,而不敢當面指斥,只敢在背後說話。這還不如壹直裝傻比較好!
  韓岡想不明白沈括為什麽這麽做,只覺得他的做法還真是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沈括又說了壹陣話,也起身告辭,他本是來問軍情的,既然沒有消息,當然就得回去做他自己的事。糧秣轉運雖然沒有之前那般辛苦,但同樣還是壹樁繁重的工作,不論是韓岡、還是沈括,都不能離開崗位太久。
  沈括走了,官廳中重又清靜下來。隨侍的親兵端了待客的茶下去,又給換了壹份滾熱的茶湯。
  喝著煎煮後的熱茶,韓岡閉起眼睛盤算著。
  這些天,二姚十分賣力。在滅了兩家之後,河州城那裏已經有六家蕃部宣布臣服。跟隨官軍出戰的蕃人,就像滾雪球壹般會越來越多——河州那邊可以安心地不用去管。
  至於岷州,哪邊肯定是要派軍去了。兩千人的糧草他已經備好了,看看王舜臣能不能領本部走壹趟。如果木征跟王韶在洮州打起來,這壹支隊伍就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至於臨洮堡的景思立,韓岡並不抱希望。吐蕃人設下的誘敵陷阱是很明顯的事,景思立多半是知道的。但姚兕姚麟兩兄弟正在河州那裏建功,為了與他們壹較高下,景思立很可能會將計就計,硬是踩進陷阱去。就不知道到時,是吃還是被吃?——韓岡搖了搖頭,還是提醒壹下吧,也算是盡到壹份責任。
  接下來的幾天,韓岡……不,應該說整個狄道城,甚至整個熙河路,關中,直至東京城,都在等著露骨山那邊傳來他們所期盼的消息。四月已經到了,但王韶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這壹日的午後,壹名信使慌亂的沖進韓岡措置公務的官廳。韓岡為之停筆,當他聽過信使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之後,閉了閉眼睛,然後命令下面的親兵道:“去將王都知、沈中允還有王都巡壹起請來。”
  當王中正、沈括、王舜臣聞訊過來的時候,韓岡就站在庭前的院中,仰頭看著北方的天空。
  看著韓岡的動作神情,兩人便知事情不妙。沈括立刻問道:“玉昆,出了何事?!”
  韓岡嘆了口氣,回頭道:“景思立妄自出戰,在河外遭遇伏擊,眼下已經兵敗身死,出戰的三千將士也幾乎全軍覆沒!”
  王中正和沈括乍聽噩耗,臉色突的都白了。王中正甚至搖搖晃晃的,差點站不穩身子。王舜臣先壹步恢復過來,追問著:“臨洮堡怎麽樣了?!”
  韓岡轉頭望著北面的天空。臨洮堡和結河川堡都是新近修築起的堡壘,而兩座寨堡周圍的防禦措施都沒有時間繼續修築下去,就連最基本的烽火臺也同樣欠奉。如果有應該就是烽火連天,滿目黑煙,直上九重雲霄了。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臨洮堡尚在堅守之中,但現在已經不知道了。”韓岡對著王中正和沈括,“臨洮堡事關大局,不得不救。狄道的事,就得拜托兩位了。”
  他轉向王舜臣:“妳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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