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對噴,信手拈來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唐治回到神都的時候,已近黃昏。
芳華苑在神都西城外,但是和神都距離並不算遠,也就是冰雪路途難行,所以傍晚才回來。
等唐治回到汝陽王府不久,嶽小洛、唐大寬、段小黑、李伯樂等人就來了。
唐治的車隊從西城進來,要經過宮城和新中橋,禦史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這些都是唐治的班底,唐治現在也很註意籠絡他們。
聽嶽小洛匯報,大理寺將那個見過梁王府綁架車輛的修車匠帶走了,嶽小洛沒有插手,把他們壹直暗中監視的人撤了回來。
唐治贊許道:“做的好,我們原來沒想過索立言能出手,現如今索立言既然打了頭陣,那再好不過,這種事,我們不必跟他爭。”
唐治想了想道:“大理寺既已出手,盯著大理寺的那些人可以撤回來了。至於那壹晚擡了大甕把黃錄事送回大理寺的那四個人……”
“大寬,妳明天去大理寺時,丟壹封密信在那兒,把這四個人的名姓、身份、住址,透露給他們。”
唐大寬點頭答應。
晚上,唐治留他們在府上,壹起用了晚餐,這才洗漱休息。
次日,唐治帶著小妹棠棠去了城郊。
因為押運人犯、財貨的人馬,今日抵達神都。
禦史臺也派了人,隨唐治去接收人犯和財物。
小棠之所以跟來,卻是受了狄窈娘相邀。
狄窈娘是跟著唐治坐爬犁回來的,所以她給家人采買的禮物,都是跟著車隊走的。
不過,這種事,其實她只要派幾個家人來就行了,之所以要親自來,還不是因為唐治在這。
喊上唐小棠,只是女孩兒家臉龐,給自己打個掩護罷了。
遠遠的,車隊來了。
先有兩匹馬率先馳來,到了近處,甩韁下馬,大步流星地就迎上來。
郭緒之大笑道:“哈哈哈,我親密無間的大王啊,妳可想死我啦。”
郭緒之拉住唐治的手,上下打量了壹番,眉飛色舞地道:“大王坐爬犁走,那風壹吹,可冷可冷呢,我就擔心大王風中殘燭壹般著了風寒,這壹看妳的氣色,蠻好,蠻好。”
袁成舉道:“大王健壯如牛,我們也就含笑九泉了。”
唐治笑容壹僵,道:“妳們壹路上,還順利吧?”
郭緒之道:“順利,順利,沒出什麽紕漏,除了趕路辛苦些,壹切都好。”
袁成舉道:“不只趕路辛苦,睡覺也是很辛苦的,老郭兩口子就住我隔壁,那叫壹個狼狽為奸、聲嘶力竭,跟殺豬壹樣,吵得我不安於室。”
郭緒之老臉壹紅,罵道:“滾!”
後續車隊,緩緩到了。
唐治扭頭對禦史臺派來的兩位負責接收的禦史道:“妳們去吧,先交接了公事。”
兩個禦史便上前辦理交接,等他們辦完這壹切,過來向唐治告辭,便率領禦史臺的差役,押著人犯和車輛進了城。
唐治笑道:“讓兵馬回營吧,將士們辛苦了,本王在營中已備好了酒肉,今天妳們可以敞開了吃,吃完好好歇息壹下。”
親事府、帳內府的官兵聽了,頓時歡呼起來。
唐治又對南榮女王、二胡等人道:“進城不遠,就有家酒樓,妳們留下,咱們壹塊吃頓飯妳們再回營。”
南榮女王扭頭對幾名校尉吩咐壹聲,兵馬折向城外軍營,唐治壹行人卻往城中走去。
方才徐伯夷就註意到站在唐治身邊的那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了,徐伯夷很有危機感,便問道:“大王,這位是……”
唐治為他介紹道:“這位,是本王為帳內府新聘的壹位書記官,姓喬,喬文錦。老喬啊,這位是本王的長史徐伯夷,妳們親近親近。”
喬書辦壹聽,連忙畢恭畢敬行禮。
徐伯夷聽說只是個書記官,便露出笑容來,神氣和善了許多。
壹行人到了酒樓中,便要了個大雅間。
唐治左右,自然是狄窈娘和唐小棠,其他人則各據壹幾,以唐治為中心,呈半圓形面向門口。
酒菜上來,眾人談笑風生,氣氛便漸漸熱絡起來。
忽然,大廳中壹個聲音傳入了唐治的口中。
“那禦史湯智將許小娘子提出大牢,卻不押往公堂問案,反而引至後宅小憩之處,將那正要下跪喊冤的許小娘子壹把摟在懷中。
他涎著臉兒道:‘小娘子莫要多禮。那日公堂上本官見了小娘子,便色授魂銷不能自己,恨不能壹親芳澤。
今日終於得了機會,還望小娘子識得本官壹片苦心,只要妳遂了本官的心願,妳的冤屈,本官定為妳昭雪,若是不然,便叫妳屈死獄中!”
雅間裏頓時壹片安靜,這是在說什麽呢?怎麽有點像是在……說我們大王?
雅間裏,再無壹人言語,也無壹人喝酒,就聽那人說著。
他們是在二樓雅間裏,唐治聽著聽著,便起身走了出去。
狄窈娘和唐小棠趕緊跟了出去。其他人卻沒敢動地方,這麽尷尬的事兒……,跟出去怎麽說?
唐治站在二樓,扶著欄桿向下壹望,卻是壹樓大堂散座中間,有位先生正在說書。
聽他繪聲繪色地講下去,都是壹個名叫湯智的禦史,如何逼迫含冤女子以身相就,這才假公濟私,為她鳴冤辦案的故事。
那故事裏,不時就來壹段葷素搭配、詳細生動的情節,只聽得大廳中食客聚精會神。
唐小棠越聽越怒,扭身就要下樓,卻被唐治壹把抓住。
唐治向她含笑搖了搖頭,道:“回去。”
唐治回到雅間,對徐伯夷道:“伯夷,妳去,壹會兒待那先生說完,把他請到這兒來,不許嚇著了他。”
徐伯夷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唐治笑吟吟地舉杯,道:“來,喝酒!”
眾人哪裏還喝得下,只得強作歡笑,紛紛舉杯。
過了壹陣兒,那段書說完了,又過片刻,有人登樓,徐伯夷將那說書先生請到了樓上。
進了門,徐伯夷道:“就是這位公子要見妳。”
那說書先生壹看,壹位年輕俊俏的公子坐在上首,左右各有壹個美人兒作陪,不敢怠慢,連忙長揖道:“學生賀老六,見過公子。”
唐治笑道:“先生說的書,甚是好聽,可有全本的話本兒麽,本公子想重金買上壹本。”
那先生聽了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呢,連忙回答:“哎喲,那可沒有。不瞞妳說,這個故事,才剛說了兩回,學生手中,如今也只有後兩回的故事。”
唐治道:“只有四回,那妳說完了怎麽辦?”
那先生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是旁人寫的話本兒,再賣與我們說書人的。每兩天,便送來四回的書。小老兒壹天只說壹回,今兒晚上,才能收到下四回的故事呢。”
“原來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本公子喜歡壹氣呵成地看,這麽聽,太也牽腸掛肚了。”
賀老六賠笑道:“壹氣呵成有壹氣呵成的好,牽揚掛肚也有牽腸掛的好。不是各位客官牽腸掛肚,都去買那全本的話本兒,小老兒可就沒飯吃了。”
“哈哈哈,有道理,賞!”
徐伯夷便從懷裏摸出幾文錢,遞與那說書先生,喜得他連連打躬作揖。
待那說書先生出去,徐伯夷陰聲道:“大王,屬下盯著他,今晚看看誰來送文,抓他個人贓並獲!”
唐治笑道:“抓他幹嘛?人家寫個話本兒與民同樂,我也不許?汝陽王這麽霸道的麽?”
袁成舉怒道:“大王,他誹謗妳,他誹謗妳呀……”
唐治道:“人家說的是前朝禦史湯智,有說本朝汝陽王唐治了麽?我幹嘛要抓人家,心虛不成?”
狄窈娘壹雙杏眼可是壹直盯著唐治看呢,就是不說話。
這時見他壹直如此從容,方才說道:“就是,清者自清,三郎不必理他,這種閑話兒呀,沾不得,只要沾上,更加解釋不清。”
唐治笑道:“窈娘說的對,不過,有人用這樣的手段指桑罵槐,本王就不能含沙射影麽?”
他目光壹轉,忽然看見了喬書辦。
唐治道:“喬主簿,我營中事務不多,妳閑著沒事兒,幫本王寫個話本兒吧。”
寫話本兒,對有功名、有身份的士子來說,是不屑壹顧的。
喬書辦雖然談不上功名身份,可他常年在大理寺做事,也是自視頗高的,更何況現在是官了。
不過,既然是唐治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可有點受寵若驚了,忙道:“是是是,不知大王想要微臣寫些什麽呢?”
唐治道:“妳就寫前朝時候,有個貌美的少女,被壹紈絝看中,想要強行霸占了她,這姑娘節烈,拔下簪子刺傷了紈絝。
那紈絝逃走之時,踢死姑娘的母親,姑娘去官府告狀,不想那紈絝竟是當朝國公令狐三省之子,他勾結官吏,反咬壹口,屈打成招,反將那姑娘以弒母罪名斬首。
行刑之日,姑娘悲憤莫名,許下三樁誓願:血濺白練,六月飛雪,大旱三年。
待她死後,冤屈感天動地,這三樁誓願竟壹壹實現,壹時轟動天下。時有采風、觀察、巡按使湯智,夢中接下這女子的狀子,巧妙查清此案,不畏強權,將那令狐三省之子,繩之以法,替那姑娘洗雪冤屈。”
狄窈娘、唐小棠、徐伯夷等人只聽得目瞪口呆。
什麽臨死許下三個誓願,什麽夢中鳴冤,這想象力……太帶感了呀。
喬書辦也是壹聽就懂,而且他本就是司法口的吏員,要把這個故事補充完善,寫得壹波三折那再容易不過。
喬書辦立刻信心十足地答應下來。
唐治嘿嘿壹笑,小樣兒,我找的可都是膾炙人口、傳頌度極高的經典故事,隨便改改,拿來就能用,看誰黑的過誰。
唐治的衣袖忽然被人牽了牽,扭頭壹看,只見狄窈娘兩眼放光:“我也要寫,三郎,妳再說壹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