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雁門

　　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門關。稻粱俱可戀，飛去復飛還。
　　秋高斂籟，峰群肅列，趙長河馬至雁門，看著遠處風景，忽然覺得這詩還挺適合自己的。
　　就像南北飛來飛去的雁，不過為的不是稻粱。
　　至於詠景詩，這會兒卡殼了，壹句都沒想出來，看來有的事情需要心情。
　　雁門不是僅僅群山加個關隘，它是壹整個郡，郡下還有多個縣。胡人叩關也不是陳兵關下互相攻防打了壹個季度都沒完，是壹種持續性的不斷襲擾，長城萬裏，大大小小內內外外的各處交戰不知幾何，屬戰役級的跨度。
　　看似大軍全退，實則突兀又來，對於中原戰役不太多見，而對於胡人來說就很正常。
　　而眼下是秋收時節，胡人動作越發頻繁，如果要結束戰役，多半就在近期。趙長河壹直心心念念想來雁門，就是為了趕得上趟。
　　抵達雁門郡城，算是雁門關的大後方，雖然沒有直面胡人，全城也早已戒嚴軍管。城門沒有限制入內，但入城者極為稀少，很偶爾才看見壹兩個。
　　城門的盤查也極為嚴格，對從南方北來的也壹樣嚴厲，趙長河策馬接近，還在大老遠外就感覺壹群兵將的目光淩厲地落在自己身上，惡狠狠地看著刀與馬，氣氛壹片肅殺緊張。
　　皇甫永先治軍可見壹斑。
　　趙長河很有分寸地在壹箭之外勒馬：“中原武者，北上抗胡。路上聽聞同道誌士不少，有相關的專門營地，不知在下該怎麽去？”
　　守將再度打量他壹眼，忽地想起壹個人來，神色有了幾分怪異。
　　“俠客營確在城中，但需查驗閣下路引方可放行。”
　　趙長河頭疼地敲敲腦袋，媽的事太多給忘了，在京中就應該讓唐晚妝或者皇甫情給自己搞壹份路引的，進京吃了虧居然還沒記性。明明當時可以悄悄入城辦事不引起任何關註，結果被喊破身份搞得亂七八糟，現在呢？也喊破？
　　據說雁門將領有王家人，喊破趙長河入關是不是又屬於沒事找事？
　　那守將見他遲疑，卻似見怪不怪：“妳們這些江湖豪俠，許多綠林出身，根本沒有路引也懶得去搞，自命不受拘束……其實何必？守些規矩沒什麽不好。此番熱血誌士，我們也不說啥，這麽著吧，妳報壹個熟悉的同道，我們讓人進去請他出來認人。”
　　趙長河想了想：“聽說司徒笑北上了。”
　　“他雖北上，說不耐煩在營中，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韓無病？”
　　“未見此人。”守將眼裏有點笑意，暗道看這個關系譜，妳他媽就是趙長河吧？
　　趙長河很是無奈：“這倆犢子……算了我知道有個人肯定在……請嶽紅翎出來見見？”
　　守將終於笑出了聲：“嶽女俠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了……但我看閣下這樣，為何不直接說俠客營統領之名？我猜測伱們也認識。”
　　“誰啊？”
　　“崔元雍。”
　　全是熟人……趙長河忽然覺得這就是雁門版本的潛龍聚會。
　　該當如此。邊塞風起，潛龍北上，可比這當口還組織什麽瑯琊論劍有意義太多，只此壹事，王照陵就被大舅哥比下去了，碾得渣都不剩。
　　正想說就讓崔元雍出來認人，崔元雍自己就出來了，大老遠在城頭探了個腦袋看了壹眼：“我道是誰，妳他媽早該來了。放人進來，這傻屌我擔保了。”
　　趙長河毫不介意被罵傻屌，反正將來是妳妹要面對這壹根。
　　妳自己想用用也不是不可以。
　　他牽馬入城，隨口笑道：“妳這是被誰奪舍了，這滿嘴粗話是該妳說的嗎？不怕被妳爹打死。”
　　“妳第壹次聽我說粗話？”
　　“以前聽過，被冤枉那會兒，也沒這麽誇張。”
　　崔元雍從城樓下來，陪著他入內，嘆著氣道：“我算是知道當初為什麽妳滿口都是臟話了，這玩意真能傳染，跟壹群江湖漢子沒呆幾個月，我現在感覺自己開口不帶臟就他媽不會說話了，何況妳呆的可是山寨。說起來現在看妳倒是好了不少？”
　　“好了點兒，畢竟接觸的人不壹樣了。”
　　“比如唐晚妝？”“唔……”
　　崔元雍斜睨著他：“唐晚妝永遠得不到的男人，這話哪個傻屌對我說的？”
　　趙長河望天：“這也沒得到啊。”
　　怪不得這貨出言不遜，算了，不和妳計較。
　　“呸。”崔元雍哼哼道：“把我妹賣到北邙去的是她，現在自己下場的也是她，我是沒空赴京，否則高低要問她壹句後悔不後悔。媽的早自己下場不就完事了，這不是坑我妹嗎？”
　　趙長河暗道其實妳問唐晚妝的話，她還是認為要讓我娶央央對帝國最有利，她自己可不想嫁。只不過如今這話說著，是否會有些口是心非，未可知。
　　反正和夏龍淵壹席話後，就覺得這些事很沒意思，別人在看猴呢，晚妝機關算盡只是個笑話。
　　他嘆了口氣：“不說這些了好吧，這個俠客營是什麽個套路，我能做些什麽？”
　　“為什麽妳不像嶽紅翎司徒笑壹樣自己去草原玩？”
　　“要我說實話？”
　　“說啊，我又不會笑妳。”
　　“因為我他媽沒出過關，兩眼壹抹瞎，出去流浪嗎還是去餓死？還不如找個組織，起碼知道自己能做些啥。”
　　崔元雍啞然失笑，旋即又有些嘆息：“這就是妳和壹般江湖漢不同的地方了。”
　　“呃？”
　　“壹個個的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厲害，不受約束，不願被安排，自己出去單幹，死在外面的都數不過來，我們勸也勸不了。”崔元雍很是無奈地道：“這都是熱血誌士，死了可惜，可我們又能怎麽辦？真他媽壹個個都當自己是嶽紅翎呢……妳比他們強多了，卻能有自知，清醒得很，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或者另壹個角度說……”
　　“嗯？”
　　“妳其實更慣於有壹個團體組織？雖然行事更喜歡壹個人，但本質不是獨行俠，和嶽紅翎韓無病完全不壹樣，倒更像唐晚妝。”
　　趙長河楞了楞，失笑道：“因為妳當我什麽身份，才會往什麽方向想我吧。”
　　“也許。”崔元雍停下腳步，指了指邊上的酒樓：“先請妳吃個飯，邊吃邊說。我這裏還真有點事，感覺很適合委托妳做。”
　　趙長河正要說什麽，天上忽起金光。
　　兩人訝然擡頭上望。
　　“八月，秋分。四象教朱雀斬狂獅赫雷於北邙。”
　　“地榜第七隕落，位次順移。”
　　“原地榜第八，劍廬時無定進位第七……原人榜第壹，禿鷲獵牙進位地榜三十六……血神教薛蒼海，遞補人榜七十二。”
　　看著壹大溜的榜單進位遞補，崔元雍半張著嘴，心中有些震顫。
　　地榜隕落……還是第七。
　　豈止是他心中震顫，怕是要天下震動！多少年沒發生過地榜隕落的事情了？至少這會兒胡人軍隊怕是要亂成壹團，人心士氣的打擊極為嚴重，部族內部可能還有權力爭端。
　　四象教朱雀……為什麽會突兀殺赫雷，這麽幫忙？皇甫將軍這會兒怕是牙都笑掉了。
　　趙長河籠著手面無表情。朱雀殺赫雷，那壹點都不稀奇，赫雷先要砍翼火蛇小姐姐的，他的行蹤都是四象教找出來的。讓皇甫紹宗和鎮魔司去圍剿，看起來還不如四象教效率。有朱雀親自出手，赫雷哪裏跑得掉。
　　本來還有點猜疑皇甫情有沒有可能就是朱雀，這會兒猜疑反而散了。皇甫情說是不跟他出京，轉個頭朱雀殺赫雷，看上去不太像壹個人。
　　他的心思倒沒像世人那樣全部集中在地榜隕落這件事上，畢竟早有預料……他的目光倒是更多的盯在了人榜末尾這個名字，神色頗有點怪怪的。
　　好久不見，薛教主，長進了哈。
　　薛教主那會兒說是玄關九重，實則能被八重越級打，距離人榜水平差得遠呢。這會兒可能痛定思痛有所提升了，居然上人榜了。這回自己想去找血神教要功法好像又難了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