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劍破巴山

　　趙長河是真有點打上癮了，先前約戰雷振堂那會兒，那不是言語堵人，其實內心是真想和他打。
　　哪怕明知道可能打不過，練血煞功的漢子血煞上頭就是這樣的。
　　還好壓住了那種蠢蠢欲動的心，否則眼中的血色怕是都要藏不住了。
　　事實上壓制著血煞功並且改用劍的趙長河，能發揮出來的實力也就正常的壹半，但趙長河反倒覺得打得很有樂趣。有點類似在昆侖秘境之中壹路縱橫的感受，面對的是各種各樣的新場面、絞盡腦汁去運用平日裏用得並不多的各項所學，那種靈感迸發與碰撞的激情，在用刀狂舞之時很難體驗。
　　也許是喜新厭舊？不……那是武者對於新挑戰的欣喜，就像遊戲玩家遇到了有趣的版本更新。
　　而壹直在邊緣試試探探卻始終沒有真正去練的劍法，現在也覺得越用越好玩，刀與劍的感受是真的不壹樣。
　　刀狂暴，威猛，直截了當，力破千軍。
　　劍灑脫，飄逸，既有變化萬方的操作樂趣，也有生死壹瞬的淩厲殺伐。
　　其實他對劍早就不生疏了……很早以前就已經把劍法融在刀法裏，但那種相融是無法徹底發揮劍法價值的，本質依然是刀。此刻拆分出來，才有真正對劍的領悟。
　　似乎可以感覺到，氣血之中原本呼嘯掃蕩的能量，開始有了壹種聚斂成鋒的銳意，趙長河第壹時間想起了鍛體所需的利刃草，也想起了厲神通說的鍛體方向錘煉。
　　原來如此。
　　壹切所學所知，看似各不相幹，其實匯聚貫通。
　　以及……所謂的蠱，與天書第二頁的自然之異，是全盤可以找到對應的……說是那壹頁對應唐晚妝，其實又何嘗不是對應此行的苗疆？以至於現在天書的VR之中，已經開始漸漸展示越來越多的蠱蟲效果，那其實都是生物自然。
　　己之所得、敵之所示，漸漸的共同指向，天與地的橋梁。
　　“嗡！”體內氣血忽地狂湧了壹下，似有混亂沸騰之感。
　　趙長河擡頭看去，壹名婦人似有歉意地站在面前：“我們施詛咒之法，須有媒介，剛才用了思護法所殺屍體，引動詛咒，希望思護法不要認為是偷襲或者與人聯手。”
　　嚴格來說好像真算，不過人家詛咒就是需要如此、說得也坦然，趙長河便不介意，笑道：“理所當然。”
　　婦人籲了口氣，笑道：“此乃血咒，引動渾身氣血混亂，輕則力量喪失，重則爆裂而亡。思護法若是覺得無法抵禦，可以早些叫停。”
　　趙長河道：“我扛過去就算數嗎？”
　　婦人搖頭：“我自然還是會趁勢攻擊的，否則拖住了閣下意義何在……”
　　說著手中也現出壹把苗刀，試探著削了過來：“思護法註意了。”
　　“其實大姐不用這麽客氣，這壹刀完全可以更狠壹點。”趙長河笑了壹下，忽地劍出如龍，準確地點在苗刀側面。
　　尖銳的劍氣襲來，震得婦人苗刀差點脫手，駭然後退：“妳完全不受詛咒影響？”
　　趙長河咧嘴壹笑：“沒啥，我有血肉平安蠱。”
　　這是什麽蠱？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思思“噗嗤”壹聲笑了起來，氣血，這豈不是撞在趙長河的強項上？妳還不如換個詛咒，比如好色蠱……嗯，好像也沒用，昨天澡桶裏……這大媽又沒我漂亮，我都不行……
　　正這麽想著，趙長河忽地“咦”了壹聲，感覺自己很困。
　　戰鬥正激烈時，居然很困，感覺拄著劍就能站著睡著壹樣。對方的苗刀已經趁機脫離自己的劍勢糾纏，反削而來。
　　婦人籲了口氣：“這是昏睡蠱，剛才已經悄悄附在妳身……”
　　“啪！”話音未落，壹只極小的蠱蟲忽地從趙長河身上掉了下來，趙長河目光重新恢復清明，左手迅捷無倫地抓住婦人削來苗刀的手腕，長劍已經架在婦人脖頸。
　　婦人目瞪口呆：“這是怎麽做到的？伱明明沒有發現，已經被蠱蟲悄悄附體了……”
　　“承讓。”趙長河沒有解釋，實則心有余悸。
　　別看這壹下雲淡風輕，其實極為驚險，但凡晚壹剎破解，對方苗刀就架自己脖子上了。而破解的方法正是剛剛領悟的氣血鋒銳，蠱蟲鉆進來仿佛鉆進了劍林裏，被刺出去了……然而這種蠱蟲較弱，如果強的，就真栽了……
　　巫蠱之術，當真防不勝防，卻也當真有趣。
　　婦人有些佩服地搖頭退下，趙長河深深吸了幾口氣，竟感覺有些疲憊。
　　別看全是修行不算很高的對手，可真是用盡了渾身解數，壹點都無法松懈。
　　眼前慢慢走出壹個英挺男子，腰背挺直，身形如劍。緩步走到趙長河面前，擡劍而指：“畬族藍無疆，請思護法指教。”
　　趙長河眼睛微瞇，略微有些耷拉的肩頭漸漸挺直，戰意燃燒。
　　這氣質，這劍意，這“無”字輩。
　　巴山劍廬！
　　咦，韓無病不是個弟子嗎，怎麽和時無定這些高輩壹個字輩？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口中慢慢道：“我等妳多時。”
　　藍無疆瞇眼打量著他，也慢慢道：“果然。”
　　趙長河道：“妳真畬族？”
　　“當然。”藍無疆道：“妳？真靈族？”
　　趙長河叉腰：“當然！”
　　嶽紅翎瞥了思思壹眼，思思偏過了腦袋。
　　“好。”藍無疆道：“妳的劍法很好。”
　　趙長河道：“妳的劍法卻不行。”
　　藍無疆冷冷看著他。
　　思思低聲問嶽紅翎：“玩劍的人就會變成這樣說話嗎？”
　　嶽紅翎哭笑不得：“我難道不是玩劍的嗎，唐不器也是玩劍的，誰這樣啦……也許跟韓無病學的。”
　　思思道：“看來以後要讓他離韓無病遠點……好可怕。”
　　卻聽趙長河續道：“妳該第壹個出來，那才是劍客。”藍無疆默然片刻，慢慢道：“也許。”
　　“等我力疲而出，妳心虛了。未戰而怯，妳不配做我的對手。”趙長河冷笑：“讓妳先出劍。”
　　藍無疆眼裏終於閃過怒意。
　　廳中乍起劍芒。
　　沒有璀璨的光，沒有狂暴的氣。
　　壹縷劍光劃破虛空，轉瞬即臨趙長河的咽喉。
　　嶽紅翎豁然站起：“好劍法！”
　　這絕對是壹位玄關九重的頂尖劍客，只差壹步就可以踏入秘藏之門的那種！趙長河隱藏血煞功、改刀用劍，本身實力就該減半算，何況還經歷了車輪戰，用盡解數，疲憊不堪。此時此刻的趙長河，真打得過這樣的對手嗎？
　　趙長河腳步輕錯，眼光較差的人們甚至沒感覺他動了，但藍無疆的劍光最盛之處卻已經不著痕跡地避開，下壹刻龍皇斜指，點在藍無疆劍側。
　　“叮”地壹聲，兩人均是微微壹晃。
　　下壹刻幾乎不約而同，劍芒暴漲。廳中仿佛千樹萬樹梨花盛開，就像灑落了漫天的雨。
　　巴山夜雨漲秋池。
　　春水連天碧波橫。
　　兩劍交擊之聲不絕於耳，緊密得就像萬千雨點同時打在房檐，絕大部分人已經跟不上這兩人的速度了，看得目眩神迷。
　　“這是苗疆之戰？”許多人都在私語：“這真不是中原人榜？”
　　“他們的蠱呢？”
　　“……稍弱的蠱，根本進不了這樣的劍網。他們不約而同選擇這種模式，正是為了防止被蠱偷襲，否則壹對壹又何必用這樣的劍網，消耗很大的。”
　　“原來如此……那給自身加持的蠱呢？”
　　藍無疆有。
　　嶽紅翎清晰地感應到藍無疆的力量流轉，越發強橫，也越發銳利。散發的劍氣仿佛有了生命，百轉千回，絲絲迸起，盡數指向趙長河的位置。
　　利刃草……利刃蠱？
　　反觀趙長河，同樣劍氣布於四方的方法，可他從唐晚妝那裏學來的壹點劍氣運用的意，又怎麽可能比得過別人千錘百煉的劍氣操縱、森然如林？然而身在局中的藍無疆卻壹點都沒感覺輕松。
　　他同樣感覺趙長河的劍越來越強，越來越快，好像每壹劍都比上壹劍強上少許，積累到百十劍後，已經開始有點黃河奔海，勢不可擋的架勢。
　　這是什麽劍法？趙長河學自劍皇傳承的阿鼻之劍、無盡血海，每壹劍都能吸納上壹劍的少許力量，漸漸累疊。此前曾經融於刀法裏，但後來對手越強，都能凝聚力量不被吸納竊取，於是很久不用了。此時此刻，當然是重拾之時。
　　藍無疆以為他也有蠱，不約而同地應用了這種劍雨的模式，短時間內無數交擊，恰好適合這壹招的發揮。
　　等到藍無疆驚覺不對，已經來不及了。
　　壹點劍芒從眼前炸起，便如銀河懸於九天，直貫蒼穹，血浪無邊。
　　藍無疆眼裏閃過厲色，忽地人劍合壹，直撲這駭浪驚濤最盛之處。
　　巴山絕技，歸期未期。
　　但凡劍雨之勢，必有破綻可尋。看似最強點，往往是最核心的交點。
　　“好劍法。”趙長河居然還來得及感嘆：“學到了，謝謝。”
　　“嗆！”藍無疆的長劍惡狠狠地貫入核心，趙長河的劍勢卻忽然變了。
　　如浪濤奔湧銀河倒掛的劍勢，忽地收縮，匯於壹點，仿佛血海浪湧盡數匯聚成了壹個尖嘯的厲魂，索命奪魄，生死同歸！
　　劍皇之技，元屠之劍！兩人錯身而過，各自背對。
　　藍無疆捂著肋下，鮮血漸漸淌流。
　　趙長河左臂被劃了道口子，在眾人錯愕之中，忽地回手壹劍，把自己臂上的肉都削掉了壹片。
　　壹只蠱蟲掉在地上，抽搐不動了。
　　他直到生死之分，還在防蠱……
　　人們怔怔地看著他自削臂肉的樣子，明明疼得頭冒冷汗，可無論敵我心中都有點顫動之感。
　　真丈夫也。
　　思思和嶽紅翎托腮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的背影，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砰！”藍無疆砰然倒地，邊上壹群族人湧了上來，七手八腳地給他治傷，憤然怒視趙長河：“思老耶，妳好毒的手！”
　　“他又沒死，妳們叫個屁。”趙長河喘息著，語氣疲憊至極：“還有哪位，要來指教？”
　　半晌無人應答。
　　那位白族首領大聲道：“還比什麽比，老子認妳壹席！誰有資格取代妳這第五席，老子第壹個不服！”
　　場中雅雀無聲，沒有人反駁。
　　連雷振堂都駁不出口，他也要臉。
　　其實劍廬還藏了很多弟子，但此時此刻，誰敢出手，簡直是犯眾怒了。
　　第五席莫非真就被靈族這樣占了去？雷振堂緊緊捏著扶手，神色陰晴不定。
　　趙長河站了片刻，無人回應，拱手向四周團團壹禮，笑了壹下：“大家擡愛……但這可不是我的第五席。”
　　他慢慢轉身，走到思思面前，彎腰壹禮：“向聖女復命……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