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書

姬叉

歷史軍事

大學課堂上,教授正興致勃發地講五代十國。
壹陣鼾聲突兀傳來,教授住了口,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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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章:成熟的小號會自己練

亂世書 by 姬叉

2024-7-29 19:26

  “回去了?”姑蘇城外,唐不器直送到碼頭,看著趙長河登船:“據說妳們空間變幻,無所不在,想要回京直接就回了,為什麽還要渡船?”
  船是鎮魔司的船隊,好幾艘大船押了烏泱泱壹大堆這次逮捕的魔道分子押送回京,崔元央和淩若羽都在船上。
  鎮魔司押人回船很正常,趙長河與三娘皇甫情壹起蹭船就很讓唐不器納悶了。妳說妳之前扮豬吃虎送徒弟南下渡船也就算了,如今身份都揭了,就伱們還用得著乘船?
  趙長河偷眼看看船頭對飲的三娘和皇甫情,幹咳道:“三十年大夢壹場,方覺凡事還是要悠悠歷過,何必焦急。”
  本來只是用裝逼話語掩飾自己可能要被揪在船上交公糧的尷尬,可聽在唐不器耳朵裏卻很是感觸,輕嘆壹口氣看著江水沒有吱聲,似是接受了趙長河這個裝逼說法。
  唐不器當年就是個濁世佳公子,老來兩鬢斑白的樣子也很帥很有氣質,對江嘆息的樣子其實挺意境的,可以入畫。
  唐家基因挺好的……只是這種表現出現在唐不器身上就很有些違和。
  趙長河瞥了他壹眼,忽然道:“抱琴修行壹般都能青春永駐,妳也可以辦到。妳見了我就沒想讓我幫妳實現這個?說來都不用我,妳求妳姑姑,她自能讓遲遲幫妳壹把。”
  唐不器笑笑:“壹個長生不死的吳侯,會養出壹個什麽樣的家族?既違天理,也悖人道。科考推行三十年,好不容易把世家根底削得薄了,姑姑不會親手打造出壹個更可怕的世家。”
  “妳沒問過。”
  “這些年她對唐家的各種限制可見端倪,何必讓她為難?真讓她說出拒絕的話,大家都不是滋味。真要長生,有本事自己修行,而不是寄望他人,無論是姑姑還是妳。”
  “……”趙長河有話卻壹時哽住,說不出來。
  唐不器今日言語,等若平靜地面對將來的死亡。想想當年唐不器因為怕死不敢出江湖,在那痛飲而哭的樣子,仿如昨日。
  唐不器灑然壹笑:“我唐不器此生坐斷東南,人臣之位極矣。平彌勒之亂、開海運之昌,於國治江南鼎盛,於家有子孫滿堂。亂世榜除我之名,悠悠青史自有之。大浪淘沙,君子不器,九天高遠,何必妄求。”
  說完拱手壹揖:“就此別過。”
  趙長河轉身上船,拱手抱拳。
  大船北去,兩相揖別。
  皇甫情啜著酒,遠遠看著岸邊越來越遠的唐不器,忽然開口:“我父親也已經逝世,妳知否?”
  趙長河沈默片刻,沒回答。
  皇甫永先當年就已經是六十好幾的老將了,壹生沙場留下無數暗傷,修行難以再進,壽算也難綿長,這是早有預計的事情。
  再有預計,那也是壹覺醒來,故人不再。
  “不過父親生封萬戶、死盡哀榮,如唐不器所言,人臣極矣,沒有什麽遺憾。如今雁門是紹宗統率,妳會覺得也算世家未泯麽?”
  趙長河終於道:“紹宗久歷沙場,有這個資格,總不能因為他姓皇甫反而避忌。遲遲若是有心,也會調換防區。”
  皇甫情點點頭,抿酒不言,美眸看著江水也有些出神。
  久不入世,人間事對於大家如今而言都有些抽離。就連說起自己父親和弟弟,感覺也像在聊別人家的事似的,沒有太大區別。
  時間是最可怕的東西,很多東西能隨之流逝。
  趙長河道:“說起來如今還需要鎮雁門麽……之前是不是還有幫派奪龍雀是為了獻給漠北?草原又有異動不成?”
  “巴圖怕的是我們,壹旦認為我們不再涉足人間事,他自然會有野心蠢動。非我族類,並不稀奇。”曾經負責塞外事宜的三娘對此事更為清楚:“不過巴圖年紀也大了,遲遲又派人搞風搞雨挑唆,導致子孫爭位,亂成壹團,暫時起不了什麽浪花。所謂奪刀獻漠北,我看無非被鎮魔司追得狠了,病急亂投醫的投名狀罷了。”
  正說著,崔元央從另壹艘船上踏浪而來,人未至,笑語先達:“鎮魔司可不敢居功,還是山河壹統上下壹心的環境使然,他們起不了什麽幺蛾子。放在當年亂世,鎮魔司首座就是做得咳出血了也沒大用呀。”
  趙長河轉頭看她,眼裏有點剛認識般的小驚奇。
  除去從青年變老者的朋友們不談,身邊的女人們這壹次給人感覺變化最大的當屬央央了……曾經那壹副明明長大了也要裝嫩的小模樣這次徹底不裝了,從露面到現在壹直馬不停蹄忙著做正事兒,公忠體國的樣子活脫脫當年晚妝。
  當初起意讓央央去鎮魔司,倒是沒想過她能做成這副模樣,所以說鎮魔司首座這個職務在公心上也是有傳承的麽?
  “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結果崔元央上船第壹句話就破了形象,直接坐到了趙長河的大腿上,兩手掛著他的脖子:“真奇怪,妳們爭了半天,怎麽都正兒八經的,大腿這麽好坐,都不坐的嗎?”
  飄渺翻了個白眼,三娘皇甫情都有些無語地喝酒。
  他身邊為什麽都是年紀越小的越隨便,年紀大點的反倒為了講幾分氣度總吃啞巴虧。
  崔元央張嘴:“我要喝酒。”
  趙長河舉杯餵到她嘴邊,笑道:“我還以為真轉性子了……來來來,犒勞壹下,勞苦功高。”
  崔元央低頭喝了,笑瞇瞇的:“在其位謀其政,總要把分內事做完了,再跑來私會情郎呀……何況趙大哥身邊鶯鶯燕燕老的小的這麽多,我就算把事情做完了回頭再來,趙大哥這邊也還沒整完呢,來得及……”
  趙長河幹咳,確實沒整完:“那妳的事就整完了?這麽快?”
  崔元央笑嘻嘻:“丟給若羽了。我早跟遲遲說了,下壹任鎮魔司首座就是若羽……”
  趙長河失笑:“我看妳是想甩攤子。”
  崔元央理所當然:“妳剛知道啊……做了這麽多年誰不想告老,早就在物色接班的了,不能看我長得嫩就壓榨我呀,我也已經是大媽了嚶嚶嚶。”
  “所以就欺負若羽?”
  “怎麽就欺負了?”崔元央氣道:“合著妳的意思是當初讓我幹這行是欺負我?”
  “那難道不是因為妳自己當年想幹?”
  “妳怎麽知道若羽不想幹?”
  “因為她有別的事要做……”趙長河嘆了口氣:“如果她只是若羽,說不定挺合適,可她還是星河。找別人吧……”
  崔元央撅嘴,似乎在考慮其他人選,半晌才道:“妳們剛才在說塞外事?這妳得問我,這幾個阿姨早都是隱士高人了,沒過問世事的……”
  三娘:“……”
  皇甫情:“……”
  剛才的感覺是對的,下次見到他身邊年輕的就先丟河裏肯定沒錯。
  但崔元央這話沒法駁,這些年二位尊者都出世了,壓根沒怎麽管世間事,能和崔元央在世事上扯壹扯的只有飄渺,飄渺才不會拆央央的臺。
  崔元央掃了眼蔫了吧唧的四象組,誌得意滿:“其實這麽多年下來,朝廷壹直在塞外建城遷徙,漠南漢化程度越發高了,局勢也與以往不同。如今要打的仗更主要是政治戰,文化戰與經濟戰。陛……遲遲在這些事上很陰的,做的事兒先帝八輩子都做不來。”
  趙長河:“……”
  穿越者在這種戰裏被土著女兒比下去,真是恥辱……哦,我也是穿越者,那沒事了。
  崔元央道:“不過硬仗可能早晚還是要打的……但應該不是這幾年。當然,如果趙大哥明確重新入世,那就永遠打不起來。”
  趙長河抿酒沈吟。
  皇甫情終於道:“我們做不了萬世法,人間之事終將留給後人,除非妳想永鎮河山。妳……想嗎?”
  “不器都如此灑然,我又有什麽糾結的。”趙長河出神地看著江水:“此番復蘇,給我的最大感觸就是滄海桑田的變化,無論是人,還是事……所以魔神們悠悠月照,對這些東西從來不起漣漪?”
  壹直沒說話的飄渺終於開口:“是。當妳見到無數國度的興衰,無數文明的滅亡,紀元重開,換了世界……和妳區區三年的修行是兩種體驗。如今有沒有感覺自身修行有了變化?”
  趙長河點點頭:“嗯……原先我根本找不到禦境三重之後是個什麽,如今三重未滿,竟然就已經有點隱隱有感了。”
  說到修行,滔滔不絕的崔元央啞巴了,老女人們有了神采。三娘奇道:“我們都有此感悟,但也窺不見下壹步之門,妳怎麽就有了?”“因為除了時,還有空。夜無名抓我過來,最大的原因就是見識不被此世局限,同時這也是能夠對原天道造成傷害的基礎。”趙長河道:“如果大家都想更上壹層,我想只需要走出此界,出去看壹看更廣闊的星辰大海。很早之前我就說過,我們需要忘了四象……這點對妳們尤其重要。至今還在朱雀玄武的框架裏,就永遠不可能走出去。”
  皇甫情振奮道:“怎麽出去?”
  趙長河的神念落在另壹艘船上。淩若羽正揪著壹個魔道分子在審訊,少女背著星河劍,元氣滿滿。
  “目前不確定……但如果有路,就只能著落在若羽身上。”
  原本腦補中的要被揪著壹路交公糧,最終在壹路閑談之中北上,氣氛並沒有那麽凸顯。便是夜幕降臨進艙歇息時,都很自然地同榻而眠,抵足夜話。
  三十年別情,根本就說不完。
  只有第二天壹早淩若羽興沖沖地過來找師公問安的時候,看見艙中同時鉆出壹男四女,人都看傻了。
  “師、師公早安……首、首座早安……”
  趙長河露齒壹笑:“若羽啊……”
  “啊?”淩若羽小心翼翼地後退半步。
  “早上要晨練,是我們這壹門的定律,妳知道的吧……恰好師公有空,來練壹套劍法看看。”
  淩若羽覺得這廝並不是真要教徒弟,像是在欺負孩子。
  “那……那請師公指點,這壹套師父剛剛傳授的新技我有點沒吃透。”
  “唰唰唰”,船頭劍光閃爍,壹群禦三老女人稀奇地嗑瓜子圍觀。
  還真練啊……
  瞧這嚴整的法度,真不愧嶽紅翎教出來的,基本功可紮實了,估計沒少挨罰。
  淩若羽舞了壹遍,紅著小臉蛋小心求教:“請師公指點。”
  趙長河覺得淩若羽比小時候的星河好玩多了,瞧這明明很羞恥卻還乖乖舞劍給師公看,完了還正兒八經求指點的小模樣多好玩啊……
  “沒怎麽看清,再舞壹遍看看。”
  “師公妳……”淩若羽滿臉通紅,頓足道:“以妳之能,怎麽可能沒看清!”
  “等妳再舞壹遍完全不壹樣的,我就看清了。”
  淩若羽怔了怔,倒是若有所思。
  嶽紅翎新創劍技,當然不可能是壹種套路,而是劍意。師公是在提點,如果每壹遍都舞出壹模壹樣的玩意兒,那就理解錯了。
  少女懂了,又舞了壹遍,果然招數與上壹次完全不同,其意相似。
  “羽兒有所悟了……”少女帶著練完劍法的微汗,又是興奮又是崇拜地行禮:“多謝師公。”
  趙長河很開心地轉頭對老婆們評價:“看多聰明,都會自己教自己了。”
  眾人沒好氣地揪起趙長河,壹把丟下了大運河。
  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欺負自家孩子的。
  倒也不是不能欺負,就怕妳欺負多了,人家想媽媽了怎麽辦……
  北上的日子就是這麽樸實無華。壹家子樂了就看小徒弟練劍,沒事就打發小徒弟去其他船上打醬油,然後新夜帝抱著兩位四象尊者鉆進艙裏探討教義,或者趙王帶著社稷之神與鎮魔司首座探討河山,其樂融融的行程過了三日,已至京師。
  淩若羽背著星河,擡頭看著巍峨的城門,眼裏有幾分小緬懷。
  她是第二次來京。
  上壹次赴京的時候,她做過壹件和主人爸爸師公當年壹樣的事情——在酒樓上裝逼喝酒挑戰京師年輕英豪。她這壹戰可比當初趙長河的難多了,那時候京師是王朝末期,無用的紈絝子弟居多,可遠遠比不上如今的薈萃鼎盛,如今多少年輕強者匯聚京中遊學,可謂風虎雲龍的匯聚,她的潛龍第壹就是那時候打出來的。
  如今想想,不管潛龍第壹是不是天書媽媽給的水分,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潛意識在模仿傳說中的趙王,也是星河潛意識在尋找主人的痕跡。
  雖然做的事情豪氣爽快,後果也挺嚴重的……當初趙長河做類似的事情,第二天就倉惶跑路,不然被人找起場子來可頂不住的。淩若羽也壹樣,裝完就溜,狼狽逃離,以至於明明來了京師都沒有好好逛過。
  這壹次進城,說不定會有仇家……
  果然城門都還沒進呢,就有人橫刀而指:“淩若羽?”
  淩若羽回眸:“閣下是?”
  我的仇家都是年輕潛龍,您胡子壹把了,哪位啊……誰家父親來找場子?那我也有爸爸。
  果然來人冷冷道:“人榜二十黃有德。兩個月前閣下在松風樓擊敗的黃章就是犬子。想不到區區兩月,閣下已達人榜,那不如我來向閣下討教兩招?”
  淩若羽下意識轉頭找爸爸,卻見趙長河躲在周邊人堆裏眨巴眼睛,壹點為孩子出頭的意思都沒有。姨娘們卻都不在,崔元央早早押解俘虜下船幹活去了,別人不知道去哪了。
  淩若羽忍住吐槽爸爸的欲望,眼珠子滴溜溜壹轉,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妳知道我爸爸是誰嗎?”
  趙長河:“?”
  黃有德楞了楞:“不知。”
  絕大部分世人連淩若羽的師父是嶽紅翎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恐怕敢找事的瞬間就會少了九成,再無歷練價值。
  “不知道就好。”淩若羽露齒壹笑,笑容和趙長河欺負她的時候很像很像:“兩個月前不過壹試潛龍,今日既適逢其會,那不如這樣……”
  黃有德板著臉道:“怎樣?”
  淩若羽拔出佩劍,直指城門匾額:“我說,京畿人榜浪得虛名,不服來戰。”
  “噗……”趙長河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
  所有準備入城的人們目瞪口呆,小姑娘您知不知道京畿人榜有多少官面人物?別的不說,妳是想被鎮魔司堆死?氣氛安靜片刻,又轟然炸響:“好狂妄的小姑娘,真當京師無人?”
  “快去通傳城內!”
  “不用通傳了,剛才那聲音怕是半個京師都聽見了……人榜十八果然是人榜十八,這內力就不是壹般人可比。”
  “來了來了,好多強者正往這邊過來。”
  “小姑娘真不要命了,這是要得罪多少人啊!她爹是趙王嗎,敢這麽剛!”
  “鎮魔司崔首座來了……崔首座不會偏幫外人吧!”
  “不知道啊,不過既然鎮魔司介入,估計不會讓人倚多為勝,會主持個公道?”
  壹片鬧騰之中,遠遠傳來驚呼:“陛下駕到!”
  得,皇帝都被驚動了,這公道也不需要鎮魔司主持了。
  淩若羽擡頭,城門樓上,夏遲遲壹襲白袍,手摸肚子,正低頭看著自己。
  那目光意味難明,摸肚子的動作更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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