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曲徑

　　很難描述夜九幽這壹刻的心情……這壹刻情緒很亂、腦子裏在想很多事情，內心也藏著暴戾，並不是適合柔情蜜意的時候。
　　但確實有點動情了……有和他親熱的沖動，能夠真真切切地從各個方面體會自己的真實存在，不是壹種虛幻。
　　壹個有力的擁抱和熾熱的吻，似乎能夠填補壹切需要。
　　於是他吻下來，夜九幽終究沒有閃躲。起初還略微有些退避，當雙唇相接，熾熱的觸感如此不習慣，卻又如此令人迷醉，以及……如此真實。
　　夜九幽忽地發瘋般反摟過去，惡狠狠地主動叩關。
　　趙長河都被她的熱情嚇了壹跳，然後就感覺她渾身都是巨力，被帶得止不住滾動，滾著滾著“撲通”壹聲掉進了潭水裏。
　　潭水的清冽讓兩人都清醒了點，趙長河分開少許，蛋疼地開口：“妳……”
　　很快就被伸指按在了唇上。夜九幽微微喘息，咬牙道：“妳不就是想要這個麽？怎麽我主動點妳還不滿意了？”
　　“我不是……唔……”唇又被吻上，話都堵了回去。趙長河悲劇地發現當夜九幽要用強，自己根本掙不開，活脫脫像個弱氣受。
　　夜九幽吻著吻著倒忽地有點好笑起來，再度松開他，捏著他的下巴打量：“真不是為了這個？”
　　趙長河有些負氣地偏頭。
　　這會兒的夜九幽頭發衣服濕漉漉的，絲裙貼身更是勾勒出驚人的誘惑，身上幽香陣陣猶如罌粟般迷醉，誰特麽不想啊。
　　但沒幾個想這樣弱受壹樣連動都不能動的被箍著玩啊。伱們魔神怎麽回事，之前飄渺也差點拿鋼絲球，現在妳也是。
　　不就是打不過妳們嗎，給我等著。
　　夜九幽纏了過來，水下的長腿盤上了他的腰肢，雙手摟著他的脖頸，俯在他耳邊輕輕吻了壹下，呵氣如蘭：“這樣也不要？”
　　“妳……”趙長河咬牙道：“妳再這樣挑惹我，等我真想要了妳又不肯的話，我會翻臉的。”
　　“生氣啦？”夜九幽還是輕吻耳朵，柔聲笑道：“自從妳說打我主意開始，面上總是用交易緊逼，實際壹直很寵我，從來沒生過我的氣。”
　　“自從這回昆侖相見，妳也沒這麽燒過。”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夜九幽食指劃過趙長河臉上傷疤，又壹路往下劃過脖子，劃過胸膛：“如果我與秩序相對，理論上我應該很放蕩？”
　　“但我也說過了，妳不是。”
　　“不，我是。”夜九幽語氣輕柔，極盡魅惑：“只不過從來沒有人能夠開啟它，也沒有人有資格讓我對他放蕩。妳壹直以來……不就是想做這個人嗎？”
　　趙長河都快被挑逗炸了，咬牙道：“我只想妳搞清楚自己在幹什麽，別事到臨頭壹腳踹過來，我二弟承受不起。”
　　夜九幽眼裏有些復雜。
　　她確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腦補了壹下真被他按住恣意玩弄的感覺，可能確實會事到臨頭壹腳把他踹飛。倒是自己這樣主動與他親熱還挺符合眼下情緒的，所以這麽做了。至於是不是放蕩，不知道。
　　這男人對自己的了解似乎比自己都深壹點，直如人形攝魂鏡。
　　照見心靈，也勾魂攝魄。
　　她沒去說這個，只是哼哼道：“反正妳這幾天都在玩弄我……現在不許我還回來麽……”
　　“我沒有玩弄……算了。”趙長河知道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憋著臉道：“妳想怎樣？”
　　“祂如此欺我……夜無名要殺我，劍皇要殺我，四象要殺我，所有神魔與我為敵，我的部屬也暗中謀我……妳對我好，也不過是想玩我的手段……我唯壹能信的只有自己控制的屍傀，妳還不讓我用……妳們欺人太甚……”夜九幽輕聲說著，檀口從他耳邊慢慢轉移，掠過面頰，掠過脖頸……然後重重咬在趙長河肩膀上。
　　趙長河吃痛，卻忍著散開肌肉的自動繃緊，讓她咬。
　　鮮血汩汩溢出，剛剛因為親吻而被吃掉胭脂的唇再度變得鮮紅。
　　血腥味刺激得夜九幽清醒少許，松開牙齒才發現，趙長河肩膀上已經被整整咬掉了壹塊肉，卻自始至終壹聲不吭。
　　“妳……”夜九幽喘息著：“妳的鍛體，何至於此。”
　　“怕硌了妳的牙。”趙長河笑笑：“平復點沒？”
　　夜九幽默然看著他肩上血肉因為在蓮池之中而飛速愈合的樣子，久久不言。
　　剛才說自己很快就平復了，事實證明根本沒有，直到現在才真算得上略微平復。
　　趙長河能感覺得到她從剛才壹直充盈的力量感正在慢慢散去，繃著的身軀也在漸漸軟化，輕輕靠在他的懷裏低聲呢喃：“給我點時間……我心裏很亂。”
　　趙長河低頭再吻她的唇：“至少我吃回自己的血。”
　　夜九幽閉上眼睛，輕輕“嗯”了壹聲。
　　這壹次極盡順從，再也沒有了剛才的狂野。
　　趙長河吻得也很溫柔，雖然他覺得夜九幽更需要壹場粗暴……她對別人施暴並找不到多少自身存在的真實，只有她自己感受的痛楚才真實。
　　但舍不得。
　　女人是用來寵的，尤其她這種特別缺寵的女人。
　　剛才的瘋狂之下無心體驗，此時細細品味，才會覺得她的唇很冷，幾乎沒有溫度，寒澈心靈。
　　這是壹般人根本無福觸碰的女人，修行不夠的話哪怕就這麽親壹口都會直接死人的……
　　“這是凡人男女的親吻麽？”夜九幽忽然問。
　　趙長河也“嗯”了壹聲。
　　“果然很甜，像棉花糖壹樣。”夜九幽低聲道：“我喜歡甜的。”
　　“以後……都會是甜的。”
　　“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何出此言？”
　　“在水裏撲騰了這麽久，臉上脂粉沒了，胭脂也被妳吃了，又是蒼白得跟鬼壹樣。”
　　“不，妳現在特別好看。”趙長河道：“妳知不知道這紗衣在水中緊貼著身子，露著肚兜的樣子……在男人眼中是什麽滋味？”
　　夜九幽咬著下唇，低聲道：“想不想摸摸？”
　　“啊？”
　　“這副樣子之所以好看……難道不是因為這個樣子讓人特別想摸？”
　　“女人，妳別玩火。”
　　夜九幽笑笑，主動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長生天那壹次匆匆擦過，是不是很遺憾沒有摸個仔細？不用遺憾，那只不過是個沒什麽用的分身，現在才是本體。”
　　她確實開始放蕩了……但這個尺度卻恰好，不像之前那樣令人驚悚。趙長河哪裏還忍得住，壹把將她轉過來，背靠在自己懷裏，壹邊低頭再吻，壹邊毫不客氣地勇攀高峰。
　　夜九幽喘息著靠在他懷裏，有些失神地看著上空的幽垠，這種感覺實在奇怪……明明是真在被人把玩，卻並沒有之前以為必然會誕生的羞辱之感，反倒還有了幾分找到了真實的感受。
　　原來我存在。
　　原來我也有正常女人壹樣的感覺。
　　我的身軀、我的靈魂，由我主使、有他喜愛。
　　夜九幽迷迷糊糊地在想，他會不會趁熱打鐵地徹底占有？占有之後會不會就沒有之前那麽寵了？如果他真直奔主題，那就給他，是他應得的。但或許也只此壹次了……因為那意味著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所有，依然只是為了得到身體，甚至是他對夜無名求而不得的欲望折射與替代。
　　這是夜九幽心中壹直藏著的刺，從來沒拔掉。
　　但如果這種情況下他依然能顧及自己此刻心情雜亂而停下攻略，不做趁虛而入的事情……那此後的身心就真的落在他這裏了，也是他應得的。
　　正這麽想著，就聽趙長河附耳低言：“起來麽？”
　　夜九幽失神的目光恍惚了好壹陣子才有了焦距，轉頭凝視他的臉：“都這樣了妳為什麽還要忍？”
　　“因為這就是最典型的趁虛而入啊……”趙長河道：“妳說妳比夜無名幸運的地方，是這種時候有人陪伴撫慰，告訴妳妳是真的……而不是這種時候有人趁虛而入把妳給上了，那到底是倒黴還是幸運可不好說。反正我親也親了摸也摸了，被妳咬的早賺回來了。”
　　夜九幽眼波流轉，輕笑道：“妳該不會是不行？”
　　趙長河失笑，都懶得辯駁。妳背後有東西頂了那麽久，行不行已經不需要證明了好吧。
　　夜九幽低聲道：“欲擒故縱玩多了就沒意義了……妳現在不要，可別後悔。”
　　“我沒玩手段。”趙長河慢慢道：“妳已經被我蓋了章，這輩子窮追猛打我也會得到，妳逃不掉的。但不是今天……今天的妳要的是壹個懷抱。否則壹開始妳發浪的時候我就從了，何必等現在。”
　　夜九幽沈默。
　　是啊，逃不掉的……從妳說不願趁虛而入那壹刻開始。簡直就像是讀著我的心對話，比作弊都誇張。
　　不是他會讀心，只因他是真誠的。只有真的心疼才會如此……也再度證實了，自己並不是他對夜無名求而不得的替代品，他說的壹切都做到了。
　　夜九幽沈默片刻，低聲開口：“那……我想睡覺，妳抱著我。”
　　睡覺……
　　或許夜九幽自從誕生以來，就從沒睡過覺。唯壹可以稱得上睡覺的，是紀元崩毀時的重傷沈眠。
　　平時既是不需要睡覺，其實也不敢，哪怕入定都要留幾分小心，何況睡覺？但這壹刻可以了，因為有壹個可以完全信賴的男人抱著，讓她嘗試凡人女子都有的東西——在心緒復雜低落的時候，可以鉆在男人懷裏，在他溫暖的胸膛裏被哄著睡覺。
　　趙長河什麽也沒說，只是把她抱離潭水，自己坐在潭邊，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
　　黑暗之中，夜九幽睜著眼睛看著趙長河好久好久，才強迫自己切斷神識，進入睡眠。
　　…………
　　沒有睡眠經驗的夜九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這壹覺睡得很香，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入定不是修行不是受傷沈眠，只是最最純粹的休憩。
　　其實感覺不算太好，因為睡著的時候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這種感覺在這個時刻很不合時宜，本來應該讓人討厭。但頭枕著的人肉枕頭傳遞的觸感與溫熱如此真實，把壹切抵消無蹤。
　　好處在於，昨日的紛擾心情已經徹底平復如常。雖有漣漪微漾，卻再與銘文無關。
　　只是為他。
　　睜開眼睛的時候，趙長河依然坐著壹動不動，被枕著的大腿也不知道酸不酸。
　　夜九幽睜著眼睛看他，趙長河也有所覺，低頭看了壹眼，笑道：“早。”
　　好像之前剛剛聽過他說這個字……就在他徹夜在深淵之外守護自己的時候。夜九幽忽地覺得這簡簡單單的壹個字很暖，睜眼看見他笑臉的感覺也很暖。
　　因為他的存在，讓這死寂的深淵春暖花開。
　　夜九幽懶懶地起身，笑道：“我睡了多久？”
　　“懶，睡了六個多時辰，凡人很少睡這麽久的。壹般這種被稱為豬。”
　　“妳不就室火豬麽，很配。”夜九幽伸了個懶腰，看向邊上的鏡子。
　　鏡中人雖然不再濕衣貼身，沒那麽誘惑了，但意外的並不蒼白，倒有了些許白裏透紅。夜九幽楞了楞，忽然明白了，那是因為昨天喝了他的血……他可不是凡人，也是頂尖的神靈，血液自有奇效，其生命之力已經讓自己的屬性產生了微妙的改變。
　　按照鏡中模樣，自己已經不需要再化妝了……沒有任何脂粉能夠比得上魔神之功。
　　趙長河湊了上來，貼著她的臉蛋看了壹陣鏡子，笑道：“好看。”
　　夜九幽道：“幫我化妝？”
　　“不需要了。”趙長河掂起她的手，笑道：“給妳個新東西。”
　　夜九幽低頭看去，卻見趙長河不知從哪摸出壹個墨玉戒指，正試圖往她的無名指上戴。
　　夜九幽想起昨天在長安時他說過要給自己做壹個儲物戒，說送戒指是他家鄉的求婚之禮來著，這就做好了？
　　“妳睡著的時候，我神降到嬴五那兒，找他要了點墨玉，又采集了妳這裏的幽暗凝晶，鍛成了這枚戒指。這個戰鬥可不容易損毀，除非有意盯著這兒打，應該也沒人這麽神經病。”趙長河說著套進戒指，笑道：“不過我現在不知道，應該是向李家小姐求婚呢，還是向九幽姑娘。”
　　——向李家小姐，隨隨便便就可以答應，反正從來都是壹個給她的臺階。向九幽的話，意味就很嚴肅了，沒有臺階。
　　趙長河這是至今都還不自信夜九幽對他有多深的感情，在言語試探。反正有臺階墊著，不怕摔死。
　　夜九幽卻只是笑：“妳求婚，妳不說，難道讓我說？”
　　“……”話逼到這份上了，趙長河咬了咬牙，直接道：“趙長河求娶九幽姑娘。”
　　沒有反應，戒指套進去的過程依舊毫無阻礙。
　　夜九幽靜靜地看著戒指慢慢套到了底，感覺就像自己人也被他套牢了壹樣，柔聲回應：“好。”
　　趙長河猝不及防，他還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幹脆利落的回應，傻了壹下又很快反應過來，捉著她的手低頭吻了壹吻。
　　吻完擡頭，夜九幽也在低頭看他。兩人對視之間，同時想起長安暗巷的初戰，在夜無名巨坑之下，夜九幽的手不經意地擦過他的唇。
　　時至今日，仿佛緣法。
　　趙長河站起身來，輕聲道：“裏面憋久了，出去走走？”
　　夜九幽依然是那麽壹句：“好。”
　　兩人攜手離開深淵，不約而同選擇的傳送方向依然是長安。
　　坐在熟悉的茶樓吃早點，趙長河看著窗外的陽光，嘆息道：“還是光亮的地方更習慣，妳那裏對我來說屬實太黑了。”
　　夜九幽也在看外面，隨意回答：“其實妳本不應該能在我那裏看見東西，我不知道妳是怎麽辦到的……早知道的話，當時所謂軟禁妳和飄渺就不會做得那麽隨意。”
　　“說著後悔的話，怎麽聽妳這語氣卻這麽漫不經心。”
　　“我都嫁給妳了，吃妳的虧算什麽呢？”夜九幽的目光從外面收回，落在他臉上，嫣然壹笑：“以後被妳占便宜的地方還多著呢……”
　　趙長河心中壹蕩。
　　她現在的嫵媚、言語不經意的撩撥，在昨日的放蕩與往常的淡漠之間，最是適中，壹顰壹笑越發動人心弦。
　　趙長河試著道：“既然嫁了，那我們吃完去拜訪秦王？”
　　夜九幽還是那句：“好。”
　　她已經連續三次面對趙長河的詢問用這個字回應了，好像完全交給了趙長河做主導。
　　趙長河若有所思地吃完早餐，牽著她的手漫步在大街上，在無數長安民眾的目送之中到了王宮。
　　李伯平老遠就聽說了，直迎出外。別人以為他是迎接趙王才用的這麽莊重禮儀，天知道見了面他的招呼是對“女兒”的：“老、老祖宗……”
　　那眼睛看著老祖宗和趙長河的手牽手，臉色扭得像個麻瓜壹樣。
　　夜九幽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拉著趙長河直接往內宮走：“我帶夫君參觀壹下，妳們不用跟著。”
　　李伯平擦著汗：“這……”
　　妳讓敵國領袖直接進我們內宮？這是誰的宮殿？
　　夜九幽顯然不需要跟他解釋，反倒笑靨如花地轉頭看趙長河：“妳要的……我的嫁妝。”
　　李伯平在呢，趙長河不方便多說，只是笑。
　　說是參觀，倒也沒怎麽走，兩人漫步而行，很自然地就去了夜九幽在這的寢宮。果不其然主寢宮並不屬於李伯平，從來都是夜九幽的，哪怕她在這壹共都沒住三天。
　　李伯平等人遠遠跟在背後，眼睜睜看著光天化日之下老祖宗帶著男人進了寢宮，砰然關上了大門。
　　李伯平：“……”
　　韋長明：“……”
　　他慫恿的婚約，都沒想到效果會是這樣，強到他自己壹肚子小算計都沒點苗頭就被掐滅了。
　　直到兩人站在噴香的寢宮裏，趙長河才終於笑道：“妳真就這麽不給李伯平面子……我以為起碼我要跟他應酬壹二。”
　　“壹介割據軍閥，有什麽值得我夜九幽給面子的地方嗎？要不是為了壹個對外解釋的名目，我怎麽可能被當成他的女兒面見世人，平白給妳撿了便宜。至於妳……妳是我男人，不是趙王。趙王要應酬他，我男人不要。”
　　我男人……
　　趙長河咀嚼著這個詞，終於道：“所以我撿的便宜，指的是長安，還是妳？”
　　夜九幽擡頭看著他，向來幽深的眼瞳此刻清澈如水：“妳既給我懷抱，那麽只要我之所及，便都是妳的，又豈在區區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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