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為人民服務

　　南京，丁家村。
　　這是壹個坐落於城郊的小村莊，跟大明千千萬萬個村落相仿，以姓氏為名，在這片土地上吃飯的，上溯起血統來，都是親戚。
　　這個時節應該是趕上秋收，村莊外壹片金黃的莊稼地裏，是壹兩百個農夫村婦在忙活，而村口，則是壹大群半大不大的破小子追逐打鬧。
　　孩提的笑鬧和村裏處處的雞鳴狗叫聲混合在壹起，呈現出來的，便是壹個普通、和諧、安定的平民社會。
　　等大人們忙完歸家，便開始吆喝起壹個個花樣不同的小名，這是提示吃飯的時間到了，那麽也意味著，這群孩子壹天的快樂時光要到此為止。
　　“今個這糧食都打完了，回頭宗老派人來收賦子，余下的留壹半，我帶城裏給賣掉。”
　　當家的男人吃著雜糧饃饃，面前看著兩三碟腌好的鹹菜，吃的津津有味。
　　“這兩年糧價越來越低了，怕也是賣不得幾個錢吧。”
　　媳婦這會已經吃好了飯，坐在床頭縫補著壹件粗衣，不時還會把目光瞥向床角處。
　　“賣的錢，我打算買兩掛臘肉，再買兩匹蘇緞。”
　　妻子嚇了壹大跳，手裏的粗衣也放了下來：“當家的，妳瘋啦？”
　　不年不節的，買臘肉做什麽，別說不過年了，就算是過年，也沒有這麽花錢的道理。
　　兩掛臘肉，兩匹蘇緞，今年收成的壹半就算是給花了個幹凈。
　　“不白買，又不是咱家自己吃穿。”
　　男人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搭在旁邊兒子的腦袋上，傻樂：“我打算給宗老送過去，前幾天我聽老五說，咱們村有壹個送孩子進城裏上學堂的機會，我想給狗剩爭取壹下。”
　　南京這兩年陸續著又開了好幾家童學和少學，但壹個入學的名額那也是珍貴的緊，偏生南京的教育司壹直監管著，嚴查每壹個入學名額的孩子是真的平民百姓，還是那些達官顯貴家托關系送進來的。
　　但即使如此，南京城裏上百萬口，也斷然輪不到把這種寶貴名額流到城外的道理。
　　“還不是根叔家的老大爭氣，去年考過了府試，聽說現在就在那什麽教育司當差，這個名額可是廢老鼻子勁才給咱們丁家村爭取過來的。”
　　男人先是羨慕了兩句，然後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腦袋：“得把孩子送去上學啊，上學才能有出息，不然留在村裏，將來總不能跟著咱倆學種壹輩子地，這般代代下去，能有什麽前途。”
　　媳婦點頭，知曉了這筆錢的用途後也很是支持：“只要能把孩子送進去，那這錢花的值，要是不夠用的話，妳就去銀行再取點，就壹個名額，估計村裏得打破頭。”
　　“可不說嘛。”
　　男人嘆了口氣：“虧得宗老家沒孫子，不然爭都不用爭了。”
　　“屁的宗老喲。”
　　媳婦不滿的哼了壹聲：“當壹村長，村裏啥好東西都往自己家歸攏，倆兒子壹個賽壹個有錢，呸！吃拿卡要的老家夥，活該他家生不出男娃娃，就幾個孫女。”
　　“好歹按輩分是我叔爺爺，妳說話客氣點。”
　　男人瞪了下眼，馬上自己也不忿的哼哼兩句。
　　“老東西活得久，前幾年京裏有那什麽耆老宴的時候，聽說還見過皇帝老子呢，這幾年沒了這機會，就天天拿這些陳年爛谷子的事掛嘴上吹噓，府縣收賦子的，哪個不給他面。”
　　說完，看著自己的兒子，傻樂。
　　“咱家狗剩打小就聰明，這次咱們努努力給他送進學，將來大了也能跟根叔家老大學，考個公員，要是能當上官，那咱家可真是祖宗墳頭冒青煙咯。”
　　“啥是官啊。”
　　狗剩揚起小腦袋，看著男人問道。
　　問的後者壹楞，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壹旁的媳婦說到：“官就是有出息的人，是人上人，最尊貴的人。”
　　人上人？
　　狗剩馬上恍然大悟：“是不是就跟我小時候騎爹脖子上那種。”
　　媳婦被逗樂了，但還是點頭。
　　“沒錯，當了官之後，妳就可以騎在別人腦袋上了。”
　　“瞎說什麽呢。”
　　男人白了媳婦壹眼：“狗剩，可別聽妳娘瞎說，當了官也得幹活，得為老百姓勞心操力。”
　　“瞎扯。”
　　媳婦有些不屑：“妳拿這話當真啊，哪個當官的有妳說的那麽好，不都是整天到晚山珍海味吃著，也沒見他們操心過壹點老百姓的事。”
　　男人壹把拍下筷子，挑起毛病：“嘿，我說妳怎麽整天到晚那麽多牢騷，當官的沒好人，那人根叔家老大還知道往村裏扒拉來這個上學的名額呢，再說了，進城的時候，城裏衙門口不都掛著那句‘為人民服務’的匾額嗎？
　　這話可是人皇帝老子說的，好好聽聽。”
　　皇帝老子的名頭嚇住了媳婦，雖然有些怏怏，還是撇嘴：“反正讓我看，有錢的、當官的，沒壹個是好人，福都被他們享走了，苦都是咱們受著。”
　　“我看妳就是典型的吃太飽。”
　　男人很生氣的拍桌子：“宗老之前說的話妳忘了，打建文十二年開始，咱們村裏哪戶家裏只要田產不夠三畝但孩子超過兩個的，直接免了賦子，其他戶，賦子也從二十稅壹變成跟其他省統壹的三十稅壹。
　　話又說回來，妳光看人宗老家兩個兒子有錢，人家沒給咱們村修路嗎，那壹車車水泥妳當便宜啊，有問咱家要過壹分錢嗎，有錢的出錢貢獻鄉裏，像根叔家老大，人家就為咱們村出力，爭取上學的名額，都在為咱們村做貢獻，哪像妳們這些婦人，整天壹點正事不幹，就會在背後發牢騷。
　　這些年，妳餓過壹次肚子嗎，現在日子越過越好，家家戶戶都能吃飽喝足，感情放下筷子就罵娘啊。
　　沒當官的操持著，這朝廷讓妳當家，就妳這思想，老百姓才是真的餓死了呢，長了壹張破嘴，不知好歹。”
　　媳婦被罵的老實下來，也不敢還嘴了，默默的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碟刷洗起來。
　　正巧這個時候，窗戶外面響起壹陣馬蹄聲，氣地罵道。
　　“指定又是那些個看球結束的混不吝，天天這個點縱馬，要死啊。”
　　“八百裏加急，西南報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