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揮手天變風雲來

　　新村長上任，拴馬村沸騰了。
　　楊偉上任的第二天，累計有480多名男村民報名上路，從十六歲到五十六歲都有，除了村裏半大的娃娃們男壯丁基本都來了。甚至連當年壹位趙八百的隨從，已經是七十二歲高齡了，老錘見了叫六叔地，都吵著又上路。這楊偉和老錘壹前壹後，硬是把老頭哄了回去才作罷了。看來，這條路是拴馬村的心病呀！壹幹報名的村民如願發償地每天先領三百塊預付的工錢，高興高興地回了家，等著路開施工。
　　這錢還是楊偉專門跑到村裏最高的山頂，有了手機信號，打電話讓李林找會計連夜準備的。壹些後續的事的，急不可奈地楊偉直接就在電話了做了安排。
　　第三天，由陳大拿組織的施工隊到達了現場，這是壹支主要以爆破和機械施工為主的隊伍，由於拴馬村民的加入，土方運輸、整平路面等壹些重活和耗人、耗工時最大的活有了著落，楊偉把差不多500名村民分成四隊，每人分壹段施工，老錘自告奮勇地當了工頭，又給幾個小隊指定了小工頭，壹場轟轟烈烈的全民修路運動拉開了帷幕……
　　從那天起，村口到拴馬近十公裏的路上，機器轟鳴、人聲鼎沸，炸山開石的炮聲此起彼伏，數百人的修路大隊從早到晚壹刻也不歇著。村裏，以楊偉為首，組織全村婦女開大竈，架起了十口大鍋，每日兩餐幹飯，楊偉給村民們的口號是，“大米白面、頓頓有肉、幹得越快，吃得越好”，這兩天就把這李林和大剛忙也壞了，天廈的采購車成了拴馬的餐車，壹天差不多得壹口豬，每天兩人采購到村口，鋸子就得趕著大車往回拉，這楊偉興之所致，連鳳城也不回了，高高興興地領著壹幫子老娘們當成大廚來了。那些老人能走得動的，主動來幫著生火、調煤弄引火柴。整個是全村總動員。
　　開始村裏人還以為這村長是繡花枕頭，做飯也就是裝裝樣子，這開鍋了才知道，這村長還真有壹手。他們那知道，楊偉這做大鍋飯是打小就訓練出來的。華儼寺當挑水和尚好幾年，十歲就能輪大勺了。做出來的飯還真不蓋，起碼是有經驗老到，那五擔水壹大鍋弄出的米飯，連鍋巴上也只能看得壹點點金黃色，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壹大鍋燉肉，肥肉不見膩、那蘿蔔、山藥蛋卻是吃滿了油，壹咬嘴裏滿口留香。沒兩天這壹村人都知道村長這手藝比自家老娘們的都要好上幾分。
　　壹條路修得是熱熱乎乎，這個村長與大夥是越走越近。
　　壹條路修得也是熱血沸騰，那村裏幹了壹天回來都不見累，壹個個興高彩烈地跟自己娶媳婦壹般。
　　那熱血沸騰的事還不止於些。壹日，楊偉路著鋸子去接菜的路上，聽著拴馬人如同狼嚎般的號子聲，越近聽得越震撼，只聽那號子的唱到：
　　……
　　戰天鬥地哎，英雄出長平喲，嘿哎
　　趙地英雄哎，千年不絕出喲，嘿哎
　　移山填海哎，看我拴馬人喲，嘿哎
　　……
　　數百號彪形大漢子拿鍬的拿鍬、揮鎬的、拉平車的、挑擔地忙忙碌碌地喊著號子奔波在漸漸成型的公路上，毫無例外地都扯著嗓子喊這首歌子，那平淡無奇的號子從幾百名漢子嘴裏喊了出來，壹下子就變了味道，看得人聽得人是粗獷無比、雄壯無比，此情此景，活脫脫地像壹支軍隊在野營，更確切壹點，或者說像壹支匪軍在野營，看得楊偉神往不已，不由自主地跟著哼了起來。
　　那趕車的鋸子便說道：“這是我爺爺趙厚義當年在長平營的誓師歌，最後壹句是：保家衛國哎，倭寇要殺絕喲，嘿哎！……後來五十年代開山修梯田的時候又改了壹部分，村裏的老人都會唱。”
　　“好歌，媽的，這比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聽著還過癮！”楊偉高興地說。
　　“我其實想跟我爺爺壹樣，就想當兵，去年還報名了，不過這兩年這兵不好當，這當兵還得走後門送禮，我們家窮，就沒當成。”那鋸子早已把楊偉引為知已，這心裏話是脫口而出。
　　“當啥兵，當了兵管得嚴，壹不小心又要被開除，沒意思，現在又不打仗，要殺鬼子都沒得殺了。……要打起來，咱自己組個軍隊，跟妳爺樣，咱組個拴馬營……哈……”楊偉說得自己的都哈哈大笑，不小心把自己的糗事都說了出來。那鋸子也跟著笑。
　　……
　　到第十七天的時候，礦井供電線路修復後，第壹批礦用設備到位，在運往礦井的路上出了岔子，那康明斯在開往礦井的環山路上爆胎，壹條輪陷到了路外，三十多噸重的大設備撂在的半道上。這還是前期的設備，按照楊偉和陳大拿的設計，要先緊著把禹溝這離村較近的礦開動，再開另壹個口子。誰知道，第壹次運貨就出了這意外，那倆司機按照陳大拿的交待，壹大早摸到了村委。
　　楊偉壹聽也急了，這事還真沒遇見過。壹轉心思，大清早就把老錘從被窩裏拖出來，要老錘想辦法。
　　“錘叔，咋辦，坡太徒，左邊山壁右邊溝，車現在上不去，就怕上去了也出不來。咋辦？”沒經過這事的楊偉壹臉火急火燎。
　　“逑毛娃，幹啥事也弄不成……走，看看去。”老錘壹披衣服。兩人出了門，鋸子還跟著出來了。
　　三人走到現場的時候天已是大亮，那情景卻是嚇人和很，康明斯的前輪壹只已經陷到了崖外，下面就是二十多米深的溝，要不是車身重的話，估計早翻下去了，整個車身斜斜的撂在路上，看樣子危險的很，兩個司機遠遠看著臉都嚇白了。
　　“鋸子，回村叫上人，纜子、釬子、撬杠多帶著！打釬拉車！”老錘壹臉若定，絲毫不見慌亂，這時候卻比楊偉要強得多。鋸子應了壹聲小跑著就走了。
　　楊偉看著老錘心就虛，小心翼翼地問道：“錘……錘叔，妳咋，妳準備用繩拉！”
　　“啊，咋咧？”
　　“不是吧！這怕不得幾十噸，拉得動呀！”楊偉大呼小叫地問。
　　“咂，妳這小逑娃見過啥世面！現在拴馬村整村都是老壹代把山削平了地，靠得就是人膀子，妳懂個逑！”老錘壹臉不屑地說，跟教育兒孫壹般。
　　“我操，我還沒見過世面了！”楊偉這又氣又好笑，氣忿忿地說了壹句，懶得跟妳扯。不過還真想看看老錘到底有多大本事。壹會不行就得上山頂打電話告訴陳大拿了，這拴馬不站到最高處，手機就他娘沒信號。
　　這村裏人壹來，可就更把楊偉嚇了壹跳，足足來了二百多人，幾百條光棍漢在老錘的指揮下，打釬的打釬，挽繩的挽繩，壹會功夫，幾十條兒臂粗的纜繩把康明斯固定地釬上，靠在離車最近的鋼釬斜斜地被打進地面壹米多深。老錘壹聲，卸貨！壹幹年輕人就七手八腳地把設備、電纜和楊偉不知名的壹大堆東西拖下了車。
　　看下得差不多了，老錘的大嗓子如同炸雷壹般喊到：五個壹隊，拉車。
　　只見那漢子們個個呸呸兩口唾在手心，兩胳膊壹捋，在老錘壹字壹頓、咬牙切齒地壹、二、三，使勁……號子聲中，那纜繩便繃得如同弓弦壹般，上百名大漢身體拉成了弓形，壹聲聲震天響也介的號子後，車子緩緩地動了，那兩司機和楊偉看得是目瞪口呆，眼珠子差點和口水壹樣吧嗒掉地上。壹下子省悟過來，就又興奮得如同小孩般，跑上去加入到拉纖的行列。
　　壹個毫米……壹個厘米……老錘的渾厚的“壹、二、三、嗨喲”接連不斷的號子聲中，仿佛有種魔力般，那幾十噸重的大康明斯緩緩地回到路面上。
　　我操，居然靠人膀子拉回來了！
　　楊偉看著這意想不到的奇跡，豎著大拇指大發感嘆，我操，厲害厲害，戰天鬥地、人定勝天！拴馬這老爺們了不起！
　　那老錘此時是意氣風發，大呼壹聲“娃們，把東西拾掇好，擡到礦上！”
　　壹群漢子應著，三五成群，手腳麻利地把成箱、成捆東西上杠上膀，壹人不行兩人、兩人不行四人、四人不行八人，壹轉眼功夫，大大小小的貨物都上了釬上了膀子，壹群人呦喝著緩緩地動起來……
　　從來沒幹過這活的楊偉此時對這老錘是驚為天人，這笨辦法居然想得出、居然管用……我操，老錘壹點都不笨，我他娘才笨呢！看來這行行出狀元呀，這力氣活也是門學問。
　　壹幹眾人走遠了，兩司機開始架起千斤頂換備胎，楊偉才從驚訝中吸了吸嘴唇上留出來的口水回過神來，忙上前給這趙鐵錘遞上支煙，點著火，拍馬屁也似地說道：“錘叔，厲害、厲害……”
　　那老錘得意地吐了口煙，說道：“這算個逑，我十三大的時候就在這山上打獵，壹個人能把三百斤的山豬拖回來。現在這娃們還是不拿弓不上山，不行了！擱我爺那代，村裏最厲害的小子，壹人能放倒壹頭牛。”
　　“那是……那是……”楊偉雖然不大相信，還是拍馬屁壹路拍到底。“錘叔，妳老真是拴馬村得這個（楊偉豎著大拇指又拍了壹通），……叔啊，咱這路還得多少天！”
　　“快了，再有兩隘口，炸了就是壹馬平川了！……楊娃，這次花得錢不少吧！”
　　“連吃帶工具連人工，差不多快壹百萬，叔，這逑地方真厲害，光炸藥就用了兩噸！”楊偉發牢騷。事實上，已經超過百萬了，他還沒有計算陳大拿派出來的施工和大型工程機械費用。
　　“唉，楊娃呀，叔得好好謝謝妳呀，看這十米寬的大路，俄這心裏舒坦呀！別說油路，就這土路，俄全村再掙壹輩兩輩錢也弄不起呀！……哎，俄這代可算辦了件大事，以後躺棺材裏都能笑出來！”老錘說道，壹臉得意，壹輩子的願望實現了，不得意也不成不是。
　　“叔呀，我還有個事！”楊偉笑咪咪的說道，這表情壹般不會有什麽好事。
　　“說吧，還客氣個啥！”老錘說道。
　　“叔，我看妳這身子骨還行，這礦工將來幾百號人，要不妳給咱帶隊！”楊偉笑著把自己的設想說出來。這煤礦壹線礦工全是力氣活，基本上沒有比拴馬村這些光棍再合適的人選了，但這當地煤礦的安全確實成問題，常聽這死人的事，壹般當地人都不願下井幹活，楊偉就尋思著怎麽著把老錘唆導進來，老錘要真來，這振臂壹呼，拴馬村還不得應者如雲。
　　“呸，妳娘個B，妳把俄把驢使喚呢？”老錘壹聽就生氣了。好歹也是村支書，讓我挖煤，這不掉價嗎。
　　“嗨妳當支書呢，怎麽這麽不講文明，張口還罵小輩，我雇妳呢，又不少妳工錢！”楊偉瞪著眼說。
　　“少逑扯蛋，俄這老臉放鄉裏、放市裏，那年不給村裏要幾萬錢，要圖錢老子早有了，還掙逑妳的錢。”老錘罵罵咧咧地說道。
　　“耶，妳都這大人了，妳都好意思說，天天上門訛人家錢還有功了不是，我這給妳找正經事幹呢，省得妳吊幾郎當……”楊偉這話沒說完，掉頭就跑。
　　為啥，這老錘的動作太明顯，這十幾天楊偉對老錘是摸了個透徹，壹般生氣的時候罵人，著急地時候手往下壹伸，那是要脫了那千層底布鞋打人，這些天沒少見這老東西打年輕人，這楊偉壹看老錘有了脫鞋打人的征兆，扭頭就跑，身上就聽著老錘罵，妳小吊娃，罵老子吊兒郎當，想死涅……
　　生氣歸生氣，卻追不上滑得似泥鰍壹般地楊偉，楊偉教訓了老錘頭，沾了便宜見好就收，壹路笑著跑回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