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夜涼如水月色好
紅男綠女 by 常書欣
2021-10-8 17:19
上回說到,蔔離的案子審訊擱淺之後,佟思遙想了這麽個辦法,或許讓楊偉來,會讓蔔離開口。其實是審訊中經常使用這種以情動人的手法,比如妳犯罪了,死抗著不說,要不把妳老婆孩子請來勸勸、要不把妳老娘請來勸勸,壹把鼻涕壹把淚,鐵石心腸也能給妳哭化了!
眼淚和溫情,從來就是武器!有時候拿它對付男人,比暴力、比審訊技巧、比任何法律手段更有效!
可蔔離特別,父母雙亡,唯壹有壹個妹妹鳳城公安局查了兩天也不知道下落,除了佟思遙熟識的楊偉,還真沒有做側面工作的余地。無奈,這也得死馬當活馬醫了。這才有了星夜兼程往沁山縣趕的這壹說。
佟思遙有私心,想見楊偉的那種私心很強烈。當然也有為了案子的成份在內,佟思遙現在相信,什麽奇跡都可能出現,前提是,只要楊偉出現!不管與公與私,她都在期待他的出現,兩年來壹直沒有用心去找,是擔心自己的有什麽蛛絲馬跡或許不經意落到了省廳秘密警察的眼裏,但這次卻是個絕好的機會,或許也是洗脫楊偉絕好的機會。
不過,追求的步伐卻是很艱難的,壹整夜就擱在路上,直到清晨六點天已大亮才到了沁山縣城,離楊家灣還是接近兩個小時的路程,這時候,連開車的孫大雷也疲憊不堪了。虧得縣公安局接應的那個局長精神還算不錯,臨時充當了司機的角色!
……
佟思遙風馳電掣向沁山縣趕的時候,楊家灣的牧場正開別開生面的燒烤會。這裏是個與世隔絕的世界,是壹個絕對安靜的世界,是壹個絕對幸福的世界……
燒烤的地點就是林國慶經常來的地方,紅鱒魚養殖場,準確地說就在水庫邊!養殖場是水庫邊上開了壹個小空地,夏天放養、冬天使用網箱養殖保證溫度……而水庫,不僅是水源的來源,而且還有大量野生的鯰魚、鯉魚,那楊偉某壹天居然發現,這個十年沒有人跡的水庫,居然還有野生的王八。不但楊偉喜歡這裏,連林國慶隔三差五也領著壹幫狐朋狗友來野營,不為別的,就為這地兒好玩。
夏天裏坐在庫邊上是最涼快地方,微風習習吹來,腳泡在水庫裏卻還感覺得到壹絲溫潤。離養殖場三四十米停著那輛250軍車,家夥什就是用這東西搬來的,壹邊是楊小孬忙著洗肉、刮魚鱗,壹邊是楊偉忙著生火,烤肉的架子是自做的,香料林林總總放了十幾種,是楊偉自己調的……自娛自樂了壹年多,楊偉這做吃的水平,看來是更甚以往了。
水庫邊上,坐著那三個等著吃的人,林氏兄妹和北京的陸文青,老林的頗有閑情雅致,伸了長長的魚竿,看著水裏的發光飄,正等著魚兒上鉤,兩位女士正饒有興致地說著話。
說著說著,老林就不高興了,撇著嘴說道:“二位二位,我說能不能把腳伸回來呀?您這四只腳在水裏撲騰,把我們魚兒都嚇跑了!”
陸文青不好意思要起身,卻被林涵靜拽下了,就聽林涵靜沒好氣地說道:“妳釣不著魚賴我們是不是?我們礙著妳什麽事了,別對小青指手劃腳的啊,妳個破公司有什麽了不起……小青。回北京來姐這兒,還不操理他了!”
林涵靜在牧場只呆了三天,卻很認可楊偉、也很認可這個在鄉下呆了兩年的姑娘,反倒對老林是橫眉冷對了。
“咂咂,這話說得,妳也不能挖妳哥墻角啊!”林國慶呲笑著,卻是不敢惹妹妹。看看倆人不理他,這開始找話題了:“老妹,這次哥可真沒騙妳吧!這地兒,妳掏良心說,咋樣?”
“好!簡直太美了,藍天、碧水、羊群,關鍵是沒有壹點汙染,這兒的村莊真的就像置身於世外桃源壹般,什麽都煩惱都忘了,好……我還真想在這兒長住了。”林涵靜由衷地說道。三天時間,白天乘著楊偉的軍車繞著牧場轉了壹圈,楊偉還帶著倆人在山上轉了幾遭,越看越有看頭,越看這林涵靜臉上的喜色越重,本來說著看壹天就走,現在倒好,吃三天了,壓根沒提壹個走字。
“呵……”林國慶掩著嘴,得意地輕笑。
“嘿!妳笑什麽?妳別得意,我是誇牧場好,沒妳什麽事。我都打聽過了,這牧場是人家楊偉壹手辦起來了,妳來了就光吃了,連七嬸都知道,妳是個北京來的吃貨!上次居然帶著七八個人來吃,是不是二毛那夥人,連七嬸都不待見妳,妳可真好意思……”林涵靜壹語道破,陸文青聽得兄妹倆鬥嘴,悄悄地掩著嘴笑。
“嘶,小靜,妳這壹天不擠兌我兩句妳就不舒服是不是?我好歹是妳哥,對我進行人身攻擊也就罷了,怎麽現在把我排到楊偉屁股後了,我好賴也比他強壹點吧!這麽龐大的開發工程需要戰略眼光,那正是妳哥哥我的強項。要不我把他從大連請來,這地兒還是荒山野嶺呢!?”林國慶不高興地反駁道。功勞表了壹大堆,特別對自己排在楊偉之後頗有腹誹。
“不管怎麽說,我看,您還真不如他!”林涵靜說道。明顯有點強詞奪理的意思,不過這次走下來,怕是真要對哥哥的看法要改觀了。這幾天在牧場走了幾圈,和牧場的人還閑聊了幾次,說起戰天鬥天有差不多壹年的時間都住帳篷,連林涵靜都唏噓不已!對這個牧場的看法上升了壹個層次。捎帶著對那個“二百五”場長也提高了壹個層次。盡管說話不多。
閑坐了不大壹會,就聽得楊偉的粗嗓子喊著:“快來快來,都過來,趁熱吃,邊吃邊烤,香味到老!”
林國慶壹骨碌起身先跑著過去了,兩位女士慢騰騰地起身,等到了火邊,林國慶早已咂吧著嘴吃了幾串羊肉串,看著妹妹過來,遞過來壹串,說了句:“嘗嘗,好吃得很!”
兩位女士咧著嘴輕咬淺嘗幾口,點點頭,好吃!
林涵靜嘗著,壹嘗到嘴裏卻是詫異地突然說了句:“這是格爾格木齊的風味,楊偉,妳去過那兒?”
“喲,行家!”楊偉邊烤邊豎了個大拇指說了句:“最純正的羊肉串,我在北疆當過兵,林姐您是行家啊,吃著好的人不少,能說出這來歷的人可不多。”
“廢話!”林國慶邊吃邊說了句:“我妹是美食家,妳這點小玩意,能過得了她的法眼?”
“那林姐,壹會嘗嘗的自創的烤兔腿,您要是能說出來歷來,我真服您!”楊偉笑著說道。
楊偉遞過來了壹只烤著焦黃的兔腿,上面還冒著油花,林涵靜輕輕地吹吹咬了口,抿著嘴半天才開口說道:“香味老到,入肉三分,是用茴香、公丁香泡過,有很強後味;八角、三奈、胡椒打了面上的味,口感很潤;辣椒、桂皮、花椒這老三樣當然也不少,用得很準,沒有竄味,香而不膩、脆而不硬……這最關鍵的不是香料,應該是在油上吧?”
“厲害厲害,這才是大行家……那,林姐,妳知道是什麽油嗎?”楊偉豎了個大拇指,接著問了句。
“谷物油不像、也不像動物油……嗯……對,妳們這地方,應該有小麻油吧!應該是小麻油烤的。這種油性寒,油身清如水,但香味很醇!”林涵靜突然恍然大悟壹般。
“厲害厲害!”楊偉豎著大拇指,嘆服到:“林姐真厲害,基本把用料都說完了。小麻油是這我們這兒手工榨得,味確實很醇!”
“小麻油只有太行山上能產得出來。潤腸胃、清肝去肝火、滋陰補虛,號稱是長壽油。我幾年前嘗過,現在這東西成包裝的倒也有,不過做得假多了。”林涵靜評價道,評價著又是很小心嘗了嘗,贊口不絕。
壹個陸文青、壹個林國慶,聽得是雲裏霧裏。特別是聽到十幾味料,更是迷糊了,根本沒看出來,烤個肉還這麽多學問。
“喲,這麽麻煩呀?我還以為楊偉就比北京城那烤羊肉串的高那壹點點檔次,誰成想還是個大師級別的人物!”林國慶感嘆到,看著楊偉笑著就加了句:“嘿,楊偉,怎麽沒聽妳跟我說過呀?這麽用心給哥哥烤肉,讓哥哥我好感動。”
林國慶壹膩歪,惹得倆女士會心壹笑,楊偉就夠逗了,要是老林開口,就輪不著楊偉了。
“哈……我其實想給妳說,不過妳這肚子,只能裝肉,裝不下知識,就懶得說了。”楊偉嘿嘿笑著說道,引得兩位女士咯咯直笑。
“切!誣蔑,我就不待見妳小子,瞅空就想損我兩句。誇妳兩句,妳就以為妳是禦鄯房的大師傅了是不是?”林國慶說著,不等楊偉遞,又把剛下架烤兔腿搶到手裏了。
這邊陸文青半天沒插上嘴,看著笑吟吟嘗著的林涵靜,有請教的意思說道:“林姐,那妳說的格什麽齊,是什麽風味,這裏頭也有學問嗎?”
楊偉呵呵笑著沒回答,看看林涵靜,好像等著林涵靜解釋。
“……那是北疆靠近最邊境的壹個地方,在地圖上沒有名字,仰頭就是雪原,跨兩步走出去就是境外,是個屯兵的地方,也是雪原各哨所的物資轉運站,那地方的羊肉串特別好!全北疆的羊肉串數那兒味道純正。”林涵靜解釋道,臉上壹片肅穆和神往,就像在說心中的聖地壹般。
“林姐,妳在北疆什麽兵種?”烤肉的楊偉突然問了句。
林國慶訕訕沒敢吭聲,吃肉的嘴壹下子停住了。
林涵靜笑笑說道:“通訊兵,航空通訊兵!”
“噢,那是個好兵種,野外作業的少!”
“楊偉,妳怎麽看出我當過兵,我哥告訴妳的?”
“呵……”楊偉笑著搖搖頭否認,指指自己的臉說道:“高原反應,血紅素升高,個個都關公臉,十年都落不下來,我皮黑看不出來,妳現在還能看出來!已經很淡了。不過就不看臉,壹看走勢都看得出來,當過兵的,腰和背後就像插了塊鋼板壹樣,永遠是直的,特別是北疆的兵!”
“這個話,我好多年沒有聽到過了。”林涵靜搖搖頭,沒有再吭聲。仿佛有什麽心事壹般。
燒烤繼續著,不知道是幾個人能吃的原因還是大廚手藝忒好的原因,楊偉這壹排肉放著,連下三次火都吃得壹幹二凈,最後壹道是烤魚,林國慶趁著楊偉回養殖場裏拿東西的機會,找了借口跟著上來,拉著楊偉咬著耳朵說道:“我說兄弟哎,別亂說話,別亂問,誰讓妳問我妹的事了?”
楊偉不解地反問了句:“這怎麽了?我們要說還是戰友呢?”
“咂咂,妳別問啊,我求求妳。我妹這心結在這兒呢,他對象就死在北疆,我家就沒人敢提,這時候妳提這事,妳這不找刺激麽?妳找刺激不要緊,回路上她要數落起我來,我可受不了。”林國慶又是做揖又是哀求,就怕楊偉再開口胡扯。
“喲喲,林哥,這事怨我啊!打現在起,我壹句話都不說成不,我屁都不放壹個總行了吧!”楊偉聽得不禁心裏觸動了壹下,忙賠不是!
“啊,這還差不多!”林國慶說了句,手裏還拿著烤肉,往嘴邊放的時候就覺得怪怪得不得勁,奇怪地說了句:“這話怎麽聽著這麽不得勁啊!?……嘿,我正吃著呢,誠心惡心我是不是……”
再回頭,卻見楊偉嘿嘿笑著早出去了……
雖然有這麽個小小的變故,出來後好像都沒有在意,幾個人談笑風生地吃完,喝了壹瓶白酒,兩位女士也淺嘗了幾口,四個臉蛋在火光下紅撲撲的壹直吃到了盡興。這林國慶才大呼小叫地開著楊偉這輛軍車回到了住地方!
這次下來,楊偉倒覺得林國慶這人,倒有點和王虎子的性格壹般般,壹玩起來就什麽都不說了。這林涵靜在楊偉眼裏看來,多少還保留著幾分軍人的氣質,筆直筆直的腰桿挺著壹點都沒有女人那種造作,楊偉當時第壹眼看到林涵靜心裏就泛起倆字:老兵!
這是多年軍營生活磨練的結果,裝都裝不出來。而且壹定型後,怕是改都改不掉。原本以為,林國慶的二世祖的妹妹好不到那,沒準也是個二世妹,沒成想卻是個軍人,壹個骨子裏都是地地道道的軍人,壹下子讓楊偉對林涵靜的敬意徒生。席間,林涵靜說了天亮啟程,壹聽要走了,楊偉反倒對這個初次謀面的女人,多少有了點惋惜!那種見到戰友的感覺,好多年不曾有了……
……
回到了場區,楊偉安排眾人休息後,剛剛躺下不多大壹會。門外,篤……篤……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剛剛躺下還沒睡著的楊偉壹個激靈起來,誰呀?
這種敲門聲音只有壹個人,陸文青!如果是其他人,像大憨壹類的人等來了,基本就是擂門!這個時間已經快零點了,楊偉心下惴惴,跟揣了只兔子壹般砰砰跳跳,她找我幹什麽?
門外傳來了陸文青的聲音:“楊場長,您睡了嗎?”
“剛躺下,有事?”
“林姐找妳,想和妳談談,要是睡下就算了。”
“沒有,我馬上下來!”
楊偉聽得這話,忙著穿衣起床往外走,樓下只見得影子裏站著壹個人,卻正是林涵靜!
壹彎兒下弦月照得場區明晃晃的,午夜的涼風清新如絲般地吹來,月影下站著的女人,讓楊偉驀地覺得心裏哪兒被觸動了壹下!此情此景,就是壹個美字!也許,美是無處不在的。
如果美是不帶壹絲壹毫褻瀆的,那也許就更美了,現在好像就是!
小青回房間了。林涵靜看來是有話要說,兩人就著月影慢步走到了操場上……楊偉知道,怕是林涵靜的私人考核時間到了,從眼神感覺得出這林涵靜仿佛壹直有什麽話要說,看著小青回了房間,楊偉小心翼翼地問:“林姐,有事嗎?”
“小楊,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耽誤妳壹會休息時間,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妳。”林涵靜壹反和哥哥鬥嘴時候咄咄逼人的態勢,現在像壹位大姐姐似的,說出話來,還真讓人難以拒絕。
“林姐,您別客氣,盡管問。”楊偉大大方方說道。林涵靜來了四天,言談舉止之中,很大氣,很有官宦之家裏養成的那種大氣但並不缺乏親和力,也不像老林那種毛躁性子,很中肯很客觀地對牧場表示出了自己的好感,連楊偉也覺得兄妹倆簡直就是壹個天上壹個地下。
林涵靜開門見山了:“這個牧場的投資是怎麽回事?”
楊偉道:“噢,這個啊,我投了二百多萬,林哥壹次性也投了二百萬,去年又給了十五萬。”
林涵靜挑毛病了:“這就不對了,為什麽我哥只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噢,是這樣的。”楊偉眼壹轉,不禁佩服林國慶的先見之明,早把編好的謊話開說了:“林哥想給貧困老區做點事,其實這個事他也不願意聲張,就想不留名地給老區辦點實事,所以,這二百萬其實就當扶貧了,只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而且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收益,五年內不分紅,全部用於二次投入。”
呵……呵……林涵靜壹下子掩著嘴笑開了,笑得很燦爛,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壹般。月光下楊偉也看得林涵靜的身子在顫!壹下子顫得楊偉不知該怎麽說了。笑了半晌,林涵靜說道:“這話妳編不出來,像我哥說的,是我哥教妳的吧?”
“這個……”楊偉摸摸後腦勺,說不出來了,老林這個二百五,誰可能知道有這麽個聰慧的妹妹,瞞都不好瞞,壹下子弄得楊偉張口結舌了。
“楊偉,妳給我說老實話。”林涵靜側頭看著楊偉,停下來了,想想說了句:“妳們倆是不是準備套現壹部分拔款和投資,然後再把牧場低價轉讓,倆人坐地分贓。……這算盤打得不錯,按照妳們的申請計劃,套現八百到壹千萬拔款,再把牧場轉手買個本金,或許掏空場子,裝個破產,兩人壹下子都能落幾百萬,是嗎?”
林涵靜說這話,很隨意,仿佛就是隨口而來壹般。而且大致猜得還非常準確,看來是對自己哥的脾氣了解的很準。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楊偉連忙否認。
“呵……也許妳沒有,可我哥絕對會有。我比妳了解他,我哥是個典型的無利不起早,我自從當上扶貧基金會執行主席,他想從這兒撈壹把的想法不是壹天兩天了,沒撈著上次在內蒙還賠了壹百萬,這次我看他是誌在必得了。找了妳這麽好個合作夥伴!”林涵靜笑著說道:“我原本來的時候,也就想敷衍他壹回,沒想到,讓我看到了這麽好的地方,這麽淳樸的老區人、這麽蒸蒸日上的事業,我都動心了。坦率地說,以妳們現在的投入和發展水平,申請貸款、科委投資或者基金會給妳們拔款,都不是什麽問題。”
林涵靜的話裏,好像並沒有貶義,反倒對牧場贊口有加。
楊偉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迂回著問了句:“林姐,那您的意思呢?”
林涵靜也沒有正面,而是問道:“我呢,先聽聽妳的想法!妳們是想撈壹把就走呢?還是準備把牧場擴大,做得更好壹點。先把我哥放壹邊,他風格有多高尚我比妳清楚。妳在替我哥打掩護,他是不是許諾了妳什麽好處?”
“呵……呵,這個妳問林哥……而且,如果真有好處,最後的好處也會全部落到牧場上,至於我個人,對生活水平要求不高,如果我想過上好日子的話,完全不必要把全部身家投到這個牧場裏。也不必住在這兒,兩年前,這裏確實還是荒山野嶺。光這條路就讓幾百人修了九個月,是河灣鄉的老少爺們肩挑手杠、壹鎬壹鍬刨出來的……如果真是想著光套套拔款,我們完全可以找壹個更簡單的地方。”楊偉說道。
“這個我知道,也是最讓我感動的地方……其實,妳們就真的想分了拔款套了貸款也沒什麽,畢竟現在浮躁的東西太多了,好多東西都長久不了,我們基金會壹年向各地的投入要有幾千萬上億,但真正惠及於民、真正到了老百姓手裏的,也沒多少,好多項目其實就是個幌子,甚至到了壹些貧困,都被做成了形象工程。……哎,沒辦法,有時候,我們明知道是個幌子也沒辦法。”林涵靜仿佛很無奈地說了這些。
楊偉側過頭,看著林涵靜,很恬靜的感覺,不過月光下依然感覺得到她的神情裏的幾許無奈,問了句:“林姐,那您看,我們這兒像個幌子嗎?”
“不像!”林涵靜若有所思地說道:“正因為不像我才和妳說這些話,如果是個幌子,我直接就否決了,也許出於顧及我和我哥的感情,我會給他壹部分拔款,但和妳之間不會有這些話了。這幾年,我走過好多地方,對貧困是深有體會,妳們這個省北部呂梁山區,壹年四季就壹種主食,山藥蛋,人均年收入不足八百元;就這還不是最差的,雲城的貧困縣平陸,還停留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生活水平……哎,有時候,我覺得,壹個人的力量,簡直是太薄弱了。楊偉,我看得妳很重義氣,我也知道我哥不是這塊料,我之所以給妳說這個話的意思呢!就是想讓妳堅持下去,我哥的眼光肯定不在這兒,連本帶利收回了他的投資,他是鐵定撂挑子走人。即使妳沒有合作夥伴沒有投入了,我也希望妳堅持下去,從牧場人的眼光裏,那種對好生活的向往是很熱切的,也很讓我感動!我真的擔心,這麽多村民、這麽多老百姓,如果這個牧場真的像十幾年前那樣倒閉,對他們來說,可就是天塌了……”林涵靜娓娓道來。
楊偉,壹下子觸動到了心靈深處最敏感的那根弦,壹個素不相識的外人能看到村裏人的心裏,能真正關心到村民的生活,這讓楊偉覺得很意外的感動!感動之余的楊偉呵呵笑了聲指指墻面說道:“林姐,謝謝您的提醒,墻上的字妳看到了嗎?自給自足、自力更生。我記得當年在四千多米海拔的哨所,有戰友種出了大棚小白菜,記得在北疆的時候,喀喇昆侖山口5380多米的哨所,在雪山之巔與獵隼為伴!這是科學上的‘生命禁區’,但依然有我們軍人的身影,在那守了幾代人……我那時候很自豪,中國軍人,駐守在世界的最高點……雖然我有點褻瀆了軍人這個稱號,可我仍然覺得,在部隊裏是我壹生最難忘的。那種自信和自豪感,是無與倫比的……對於我們這麽的貧窮,並不可怕,壹個人不行、我們有壹村人、壹村人不行,我們有壹代人甚至幾代人……這個牧場將來就是壹個村、壹個團隊,現在已經形成了農、林、牧、糧綜合性的小而全的發展方式,即使從現在開始沒有任何投資,也能夠維持它的現狀,再過三到五年,經濟林壹有收成,大家的好日子就來了……其實真要說起來,我倒希望它發展慢壹點,做得更實在壹點,讓大家都適應這種生活方式後慢慢成長,就像樹生長來,越慢來得越堅實。……這裏,是我的家,而且是我永遠的家,您都看到了,場區現在落戶的已經有七十多戶了,十多年前楊家灣遷走了,沒有這個名字,我之所以要用楊家灣這個名字,就是想建壹個家,壹個我自己的家。不管妳哥怎麽樣,他是我朋友而且是幫我辦成這件事的人,我永遠感激他。我向您保證,我就這裏,哪兒也不去,這個牧場,楊家灣的男女老少,會把它建得越來越好!”
楊偉的話,斷斷續續地說出來,靜靜的操場甚至聽得見林涵靜唏噓的聲音,良久,林涵靜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壹般,說了句:“我知道……我信得過妳,三個月後,基金會來正審核妳們的投資可行性,妳們可以著手準備文字性東西了,我可以從中幄旋給妳們加把勁,不管申請到多少,不管這個錢妳們準備怎麽用,我不再幹涉,我希望,我可以放心地把我的後背、交給我的戰友……”
“林姐,謝謝您!”楊偉很誠懇地說了句:“您盡管放心,如果您喜歡這兒,可以常來做客!可以經常來看看這裏變化。”
“我當然得來,這裏是緩解壓力的最好地方,何況,還有妳的手藝,終身難忘呀!……哎,楊偉,我怎麽覺得妳跟我哥挺投緣的呀?我哥這朋友裏,像妳這麽幹點實事的可不多,凈搞些歪門邪道,我爸在的時候,沒少抽他!”林涵靜笑著說道。
楊偉道:“是嗎?哈……看得出來,就這張嘴估計沒少挨揍!”
林涵靜笑著,仿佛和老朋友在壹起壹般,聽楊偉評價林國慶,解釋了句:“呵……他是有名的林鐵嘴,什麽話到他嘴裏都能變了味。我們大院裏數他能說,也數他能玩。呵……其實他本性不壞,就是有點貪財,很會鉆營,也有點好色,私生活亂七八糟的,這在京城有錢人裏,也算壹種時尚吧!我爸過世後,我們兄妹倆其實交往不多,各有各世界,可畢竟還是兄妹。再不齒,我也不能老拆他的臺。”
楊偉掩飾了句:“不過,我覺得他人除了嘴碎點,還是不錯的。再說,他也當過兵,我們好歹也有共同語言!”
“呵……呵……他都好意思給妳說當兵?入伍半個月這逃回家了,讓我派人押回了部隊,差點把他送上軍事法庭……這糗事他沒給妳說吧!”林涵靜笑著說道。
氣氛輕松下來了,林涵靜仿佛要找人傾訴壹般,把這家長裏短給楊偉拉扯了壹大會,直到楊偉覺得夜深露重的時候才把林涵靜送回了房間,直到告辭,仿佛還見得林涵靜的眼神裏有點依依不舍……
……
送了林涵靜,楊偉自己的房間,壹進門面前就閃出個黑影壹下子嚇了楊偉壹跳,定睛壹看,卻是林國慶等著,壹開燈就見林國慶仿佛瞪著眼,仿佛揪住了楊偉的小辮壹般,壹開口就是:“楊偉,妳大爺的,什麽時候就把我妹泡上了!”
心靜頗好的楊偉壹下子如同吃了只大耗子般難受,看著林國慶瞪著眼說了句:“妳有毛病呀?有這麽說自己妹妹的嗎?”
“那妳們這壓操場就壓了壹個多小時,虧得這牧場沒地兒開房……嘿,我就奇怪了,這妹眼界這樣高,這麽能看上妳這小子!”林國慶詫異地說道。
楊偉苦著臉:“老林,妳正經點好不好,林姐跟我說投資的事了。”
“喲……”林國慶壹下子激靈了,來勁了:“她說什麽了?有門不!”
“那妳問問她呀?”楊偉道。
林國慶笑著說道:“楊偉楊偉,好兄弟,妳跟我說說,我和我妹交流有困難,她壹天除了數落我就是對我人身攻擊。”
楊偉巴不得早把林國慶送走,說道:“有門,準備文字資料,三個月後審核。她答應幫咱們使使勁!”
“喲喝……妳小子行啊!”林國慶高興了,騰地坐起來,看得楊偉躺床上了,高興也躺上床上把楊偉往墻邊擠了擠,得意地說:“我說呢,她這幾天都沒表態,敢情心裏早想好了。”
“去去,幾點了,妳鉆這兒鬼叫……回妳房裏去,明兒還趕路!”
“沒事,這幾天,天天就吃了睡、睡了吃,精神頭好著呢!”林國慶被趕下床,卻是坐著不走,有點擔心地問:“楊偉,我妹沒問妳投資的事吧!”
“沒有!”
“那妳沒告訴我妹,咱們分拔款的事吧!”
“沒有!”
“那……妳怎麽壹點精神頭都沒有?我妹漂亮不?”
“當然漂亮!”
“什麽!”老林嘿嘿笑著,看著楊偉壹下子反應過來,詫異地看著自己,就笑著說道:“我發現妳小子,是不是禦姐狂傾向,就喜歡比自己大的女人,妳是不是對我妹有意思啊?……我妹今年三十有四,待字閨中,妳小子要不是家窮人醜、又是農村戶口,我倒可以給妳牽牽線,就怕我妹看不上妳呀!”
“我喜歡什麽女人,跟妳有什麽關系,滾!”楊偉坐起身,不勝其煩地罵了句。
“看看……說對了吧,上次咱們在省城,妳小子跟那稅務局那紀什麽鳳,晚上扔下我,是不是開房去了……”老林嘿嘿笑著躲開了。揭短了。
“我操,妳走不走,不走我他媽今天爆妳菊花信不信!”楊偉呲牙咧嘴地嚇唬著要沖起來,老林見著惱了,這才笑著拍上門跑了……
……
趕跑了林國慶,楊偉重新躺下來,心裏還是納悶,這林歪嘴不但嘴壞,而且這記性忒好,觀察入微,就在省城跟紀美鳳打壹個照面,居然記得,居然看得出倆人關系不正常……對比壹對兄妹,壹個憂國憂民、壹個是投機倒把,壹個是壹本正經、壹個從來就沒正經過,連楊偉也覺得,這做人的差別真大啊……
不過,林國慶的這胡扯了半天,倒還真牽得楊偉的心事來了,想到了女人、想到了老婆、前老婆;想到了剛剛見過的林涵靜、陸文青;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紀美鳳,兩年來就悄悄地和這壹個女人保持著關系,三個月前紀美鳳已調回了省稅務局,調回去後只見過壹面……想到了紀美鳳,莫名其妙地又覺得渾身騷熱的厲害,倆人偷偷摸摸的情愛壹絲壹縷回憶到了腦海間……
壹下子憋得睡不著了,壹下子楊偉起了床,關好門,拉好窗簾,正襟危坐地坐到電腦前,開了機……
心裏暗暗罵道,媽的,沒女人真是憋得難受,又得看著毛片打飛機了……牧場啥都好,就是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