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碾壓

　　李治已經‘醒來’了。
　　禦醫才將診治完畢，給他留下了湯藥。
　　“陛下，喝了這碗藥吧。”
　　王忠良端著碗來了。
　　“處理掉。”
　　李治搖搖頭，王忠良心領神會的仰頭。
　　噸噸噸……
　　他打個嗝，壹股子藥味沖了出來。
　　“好藥！”
　　李治的嘴角抽搐了壹下，這時外面有人來稟告，“陛下，唐旭求見。”
　　稍後滿臉橫肉的唐旭被帶了進來。
　　“何事？”李治此刻看著和平常無異。
　　唐旭低下頭，“陛下，玄奘帶人做了法事，可那掃把星卻沒被感化。”
　　李治皺眉，“掃把星如何？”
　　“他在唱歌，唱些很吵的歌。”
　　“嗯？”李治擡頭，“玄奘怎麽說？”
　　帝王的註視讓唐旭覺得脊背有些熱，臉上的橫肉抖動了壹下，“玄奘說……他想回嵩陽，去少林寺清修養老。”
　　李治默然。
　　玄奘從西域回來後，就壹直在請求回嵩陽老家，可先帝壹直不允。
　　“他還說……這個掃把星他也有所耳聞，不過世間諸多荒謬之人事，不可壹言斷其未來，當觀其言，察其行。”
　　“他這是說……要看看這個掃把星的言行？”李治突然笑了笑，“如此，且看看。”
　　……
　　唐長老來了沒好事，唯壹的好處就是賈平安借機要了壹套全新的被褥，順帶叫人弄了開水來沖洗木床。
　　虱子和跳蚤的屍骸密布，但好歹算是清靜了些。
　　躺在床上，賈平安在想著此事。
　　玄奘都來做法事了，可見不是什麽大事，否則朝中直接讓人修建壹座塔，然後他就只能高唱壹曲：西湖美景三月天哎！在夢裏見到兩條巨蛇……以及壹個叫做法海的和尚，最終水漫金山。
　　新帝登基，長孫無忌作為舅舅兼首席輔政大臣，自然權傾壹時。別人都以為李治是個軟弱的，可賈平安卻知曉這位皇帝的心狠手辣。
　　難道我成了他們之間爭鬥的炮灰？
　　這個念頭壹起，賈平安就睡不著了。
　　若是如此，他要怎麽脫困？
　　老許……這事兒老許也只能徒呼奈何，他插不進去。
　　那麽就只能自救了。
　　如何自救？
　　賈平安知道兩條道：壹是竹器大賣，華州百姓沸騰，造成輿論。在這個時代，輿論就是民意，誰也不敢忽視。
　　可這樣的力度卻差了些，若是長孫無忌堅持，他還得倒黴。
　　“……校尉，公主……”
　　“和尚……房遺直……謀反……”
　　外面飄了零零散散的幾句話，賈平安心中壹動，“哎！大哥！大哥！”
　　外面安靜了下來，接著兩個百騎開門進來，目光不善的看著他。
　　“妳聽到了什麽？”
　　這是要殺人滅口？
　　可那是羔羊公主和房遺直啊！
　　賈平安笑的很是自信，“某剛才聽到了高陽公主的名字，還有什麽和尚私通……”
　　嗆啷！
　　長刀出鞘，兩個百騎的眼中多了殺機。
　　但賈師傅很淡定。
　　“某不忍心看著妳二人去送死，所以才出言相勸，否則……明年的今日，妳二人的墳頭草怕是要有三尺高了。”
　　他嘆息壹聲，眼中全是慈悲之色，比先前那些高僧的還多。
　　“那是公主。”他說了壹半，然後閉嘴不言。
　　那兩個百騎緩緩走進來，其中壹人說道：“妳知道些什麽？”
　　另壹人的臉上多了殘忍之色，把長刀收了，悄然擡腿。
　　這是準備下狠手，至少得斷根骨頭。
　　賈平安再說了壹句：“誰去誰死！”
　　說完他閉眼，唱了壹首歌：“青青草原……”
　　有本事就下手。
　　兩個百騎低聲說話。
　　“這是掃把星！”
　　“此人邪性！”
　　“說吧。”短暫交談後，二人取得了共識，“若是真，某將會稟告給校尉。妳可知曉百騎？我等乃是陛下的元從禁軍，妳若是立功，校尉會直接稟告給陛下。”
　　“忘了告訴妳，校尉可隨時求見陛下。”
　　賈平安擡頭，“這是陛下的家事，只要不是謀反，百騎摻和進去……在這個時候就是死罪。”
　　“為何？”
　　“陛下剛登基，朝中有幾個心腹？有的是人想讓陛下灰頭土臉。這時候去查皇室的醜事，妳等是想把陛下的把柄親手遞給那些人嗎？”
　　兩個百騎默然，隨後出去。
　　晚些他們找到了唐旭，把事情說了。
　　唐旭沈吟了壹下，“有人稟告，說高陽公主喝罵房遺直，並有謀反之言。百騎有護衛陛下和皇宮之責，既然得知，豈有不查之理？某親自去！”
　　晚些，得了高陽公主出門的消息後，唐旭帶著壹群百騎出發了。
　　他們壹路跟著馬車，在經過壹個寺廟時，壹個帶著羃（上四下離）（mi.li壹種籠罩全身的紗巾）的……人上了馬車。
　　“那人雌雄難辨！”
　　“屁股好翹！”
　　“……”
　　唐旭咬牙瞪了壹眼，麾下馬上噤聲。
　　“跟上！”
　　他們悄然跟在後面。
　　“校尉，馬車在震！”
　　唐旭罵道：“驢曰的！”
　　他們壹路緩緩跟著，有麾下突然低聲道：“校尉，有人也在跟著。”
　　唐旭心中壹緊，不動聲色的道：“留下兩人，其余的……去盯著那幫子人，撤！”
　　他悄然退了出去，壹直往後，直至看到了幾個男子騎馬而來。
　　“校尉，拖後的兄弟發現他們壹直在盯著馬車。”
　　“哪的人？”唐旭怒了。
　　晚些消息來了。
　　“校尉，其中壹人好像是那些人！”
　　那些人，在百騎的內部就是個專屬稱呼，代表著老李家最初的支持者，關隴小圈子。
　　那些人為何盯上了高陽公主？
　　唐旭覺得不妙，“他們來這裏作甚？不對！他們盯著公主，這是……”
　　瞬間，賈師傅的話回蕩在耳邊。
　　——陛下剛登基，朝中有幾個心腹？有的是人想讓陛下灰頭土臉。這時候去查皇室的醜事，妳等是想把陛下的把柄親手遞給那些人嗎？
　　他額頭見汗，低聲道：“留下些兄弟盯著他們，撤！”
　　隨後他出現在了宮中。
　　“陛下，臣聽聞高陽公主有謀反之言，就帶人跟蹤……”
　　唐旭擡頭，看到了壹抹不滿。
　　他心中壹緊，低頭道：“臣在路上遇到了壹夥人，他們也在盯著公主。臣發現……”
　　“妳發現了什麽？”李治的聲音有些飄忽。
　　“臣發現……”唐旭汗流浹背，“臣發現是那夥人在盯著公主，臣當即回轉，臣……萬死！”
　　李治的眸色冰冷，“為何去盯著高陽？”
　　“公主……臣有罪。”
　　賈平安的話不斷在他的耳邊回響。
　　李治冷笑道：“妳竟然主動撤了回來，為何？”
　　“臣……臣不敢妄言，是那掃把星說了壹番話，說是……陛下剛登基，有些人恨不能讓陛下灰頭土臉，而忠心之臣卻少。若是在這等時候皇室爆出醜事，對陛下的威望就是壹次打擊，他勸臣別去，臣……萬死！”
　　他跪在地上，把腸子都悔青了。
　　“掃把星？”李治突然厲聲道：“說清楚！”
　　“是，有兩個百騎無意間說話被他聽到了些……”
　　“說了什麽？”
　　“說公主喝罵房遺直，並有謀反之言。”
　　李治沈吟著。
　　“可有謊言？”李治冷冷的道：“僅憑著這個，他就判斷出了此事，難道他真是掃把星轉世？”
　　“臣不敢虛言。”唐旭擡頭。
　　李治驚訝了壹下，“果真如此？”
　　他擺擺手“去吧，下次……記得請示。”
　　“是。”能逃過壹劫，唐旭決定回去就燒香拜佛。
　　但本能驅使他問道：“陛下，那些人……可要臣出手弄掉？”
　　有人跟蹤公主，按理該出手拿下。但關隴小圈子的勢力太龐大，拿下就是撕破臉，最好是幹掉。
　　他覺得應當是如此。
　　李治瞇眼，淡淡的道：“朕累了。”
　　唐旭心中壹緊，急忙告退。
　　等他走後，李治放下了筆，嗤笑壹聲，“許敬宗說賈平安聰慧，是自家的智囊，可朕卻不信。如今他只是憑著幾句話就斷定此事對朕不利，確實是聰慧。這個掃把星……少年聰慧，難道是天授？”
　　“是啊！掃把星自然與眾不同。”王忠良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那掃把星若是知道忠心，倒也難得。”
　　“忠心難得，可此人卻不知會給朕帶來些什麽。若是帶來災禍，朕必不留他。”
　　……
　　“換床！”
　　“換被褥！”
　　“閃開，浴桶來了！”
　　“酒菜來了。”
　　賈平安的待遇驟然就好了，他心知肚明的享受著這些，但卻等不到被放出去的消息。
　　難道皇帝覺著這個功勞還不夠？
　　“校尉來了。”
　　在屋裏折騰的幾個百騎行禮，唐旭走了進來。
　　“妳等先出去。”唐旭擺擺手，等人出去後，就盯著賈平安問道：“妳為何知曉此事不能查？許敬宗告訴妳的？”
　　“不，許使君從不和某說這些。”
　　奸臣許最喜歡說的是什麽老夫對陛下忠心耿耿，別無二心，惡心肉麻到了極點，但聽多了之後，連賈平安都覺得這貨是個奸臣。
　　唐旭笑了笑，“那妳為何知曉？”
　　我也不知道啊！
　　賈平安也笑了笑，“因為某聰慧。”
　　高陽的‘事跡’於他而言再熟悉不過了，而後她的下場也很復雜。在這個時候，百騎出動有些犯忌諱。
　　唐旭冷笑了壹下，然後出去尋了個查探許敬宗消息的百騎。
　　“許敬宗對賈平安的評價是什麽？”
　　“聰慧！極為聰慧！”
　　百騎發現自家校尉在發呆。
　　“校尉，可是不妥？”
　　“妥。”唐旭苦笑著。
　　他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迎面撞擊了壹下，很郁悶，也很無奈。